“什么?陛下又要出宫!还不带奴才去?陛下你可知道宫外有多危险?黄宫人之事尚未平息,这会儿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受了黄宫人蛊惑的人,想取陛下性命,陛下可是一国之君,怎能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不行!绝对不行!陛下不能出宫!”我才说出“出宫”二字,正在磨墨的小胤子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丢下磨石就开始劝阻。
我解释道:“朕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江南近日折子多,朕要亲自去解决这些事,朕微服出宫,不会让人发觉身份,你留在宫中主事,朕会带着风翊等人去,安心便是!”
小胤子“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奴才是为了陛下好,陛下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宁江山岂不是拱手让人?奴才知道奴才的话僭越了,可陛下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当年冷宫门外多少次,若不是奴才拦着,能有陛下今日的江山吗?陛下就再听奴才一回吧!”
当年的冷宫门前,若不是他拦着,我恐怕早就被处死了,若不是有他在,我不会登上王位,不会成为一国之君,可既然他将我送上王位,就应该明白,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受宠,又无人依靠的公主,只会在冷宫门前哭着傻等。如今的我是他的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我起身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朕是在命令你!小胤子,朕不是在同你商量,朕是君,你是臣,你要时刻记着这一点!”
他惊诧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我无数次的提醒过他,却从未如此直截了当过,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或是不敢说话,我将他扶起。
转身回到玉案前,执笔蘸墨,墨石是他方才磨好的,颜色最好,金墨在纸上书下一个“帝”字,笔锋似剑,恐能伤人。
这个“帝”字,是我最常写,写的最好的一个字,我是帝王,帝王的话就是圣旨,是不容违抗,就算是一手将我推上王座的他也不行!
“陛下若真要去……也请带奴才一同前往。”知道无法改变我的决定,他不再强硬,乞求道。”
这件事更加没有商量的余地,乾晟回来后,见过了我就又离开都内,唐聿玉野心太大自然不能放心,慕君思虽说是摄政王,政国大事我却不敢让他触及太多,唯有他能让我信任,他若是想要这个江山,当初就不会将我送上王位,所以我不在,他也必须留下。
我道:“朕不在宫中,宫中所有事由你处理,若是你也离开,难道是想将江山拱手慕君思不成?”
“可是……”他还想再争取,我抬手打断他的话,命令道:“好了,朕已经决定了,你去准备出宫的常服,通知虞言则、风翊、月奕,明日辰时自朱雀门出发,不带宫仕。”
见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小胤子轻叹一声,道:“奴才遵命,只是陛下即便不带奴才,不带宫仕,也该带上侍卫才是!”
我点点头,宫仕自然不必,带着也不过是累赘,虽风翊会武功,可毕竟这么多人,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单凭他一人之力也不可能保所有人周全,何况先前出宫那次,在唐聿玉府中若不是有令非竹出手,连我一人他都保护不了,带上侍卫还是有必要的。
我应允,小胤子到玉案后的橱柜暗格中取出一只黑木匣子,这只匣子中装着的帝国最神秘的人的卷轴,他打开匣子,将匣子中的卷轴放到桌上,“陛下选一位吧!”
我目光扫过这些黑木做轴,雕刻着腾龙纹的卷轴,每份卷轴上都浮雕着两个字——“地弑”。
“地弑”是十年前组建的,为了替我争夺王位,小胤子豢养了这些杀手,每一个都由他亲自挑选,至于是怎么挑选出来的,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杀手中任意一个都不是一般江湖中人能轻易对付的。
八年前,父王的嫡子就是死在“地弑”的手中,那一天东宫中所有的侍卫都死了,父王出动帝国最精锐的禁军,也没有抓到杀死嫡子的凶手,嫡子死后,我让小胤子雪藏了“地弑”,八年来,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帝国的任何地方,现在让他们行动,连我都有些犹豫。
见我迟迟没有挑选出一个卷轴,小胤子道,“陛下是犹豫了?‘地弑’是陛下的杀手,除了他们,没有人能保护得了陛下的安全,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就让奴才来替陛下选吧!”
他话音一落,我伸手随意拿起一只卷轴,扔给他,“就他了!”
他接过卷轴,迟疑片刻,打开,将其摊放在我的面前:
墨谨,年二十一,九岁入宫,善暗器,远战。
卷轴上的内容很简单,这些人的身份都是迷,小胤子问:“陛下只要一人?”
“一人就够了,你去让他来见朕。”人越多,就越显得突兀,尤其是“地弑”的人,更是如此,带太多的杀手在身边反而会让人起疑心,甚至招致杀身之祸。
小胤子应声将卷轴收起放回黑木匣子中,再将黑木匣子放到橱柜的暗格中,才退出政事殿。
墨谨来的很快,小胤子没有和他一道回来,想必是到风翊等人宫中传令去了。
“‘地弑’墨谨,参见陛下。”
我本以为“地弑”的人会是一袭夜行衣,而他却穿着白衣,衣裳还是御医院的样子,若不是他一进来就自报家门,我还误以为是御医院的御医来请脉了。
“你就是墨谨?”我再次向他确认,他颔首算是回答,没有说话。
我饶有兴趣,问,“为何身着白衣?这是‘地弑’的规矩吗?”
他似乎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吐出六个字来,“不是,掩人耳目。”
还真是惜字如金,这一点倒还有些像杀手的样子,我道:“明日随朕出宫。”
他依旧是颔首代替了回答,先前觉得小胤子太过聒噪,同他说话费神,这个墨谨不说话,竟也让我觉得费神,罢了,我挥袖道:“你先下去吧!”
他转身退出政事殿,穿着御医的衣裳,行动将却完全没有御医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是个武功高强之人吧!这样与其说是掩人耳目,倒还不如说是掩耳盗铃!
翌日——
一早小胤子便将我唤醒,下床梳洗换了一身小胤子弄来的常服,本以为他会弄来男儿装,却没想到是一身女儿装,从六年前起,我就再也没有穿过寻常的女儿装,现在穿起来还有些不适,
为了对出宫一事保密,宫仕都被遣走了,小胤子动手为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我身后替我簪上一支发簪,道:“陛下换上这一身,才像公主的模样!”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这个年纪,若不做帝王,我也该就是如此这幅模样吧!可是现在看着镜中的自己,为何却觉得格格不入?
小胤子大概是以为我喜欢这幅模样的自己,笑着道:“陛下别看了,日后在宫中都可以常服轻髻,先用早膳吧!”我不语,只是可惜,辜负了他的好意。
用过早膳出司千宫时,墨谨已经候在了外面,昨晚穿的像个御医,现在这身就简直像个江湖郎中,他真应该跟着风翊学学药理,还能做个真正的郎中!
本以为是墨谨自己的问题,到了朱雀门看到其余几人才明白,定然是小胤子选衣服的问题,风翊、月奕、虞言则都穿的像个江湖郎中,还有躲在月奕身后的那位,像极了个小药童。
亏得小胤子为我选了女儿装,否则可就全是江湖郎中了。
我向他们走过去,三人屈膝行礼,还有一人行了跪拜大礼,“参见陛下!”
我道过平身,走到跪趴在地上的人面前,厉声问道:“朕不是说过不许带宫仕?你跟来做什么?”
他吓得一缩,正准备想站起来的,又被吓得跪回去,月奕连忙道:“回陛下,楼衣是臣要带来的,他也是淮州人,听说陛下要去江南,所以……”
见月奕如此护他,我也不想再吓唬他,明明挺机灵的一个孩子,若是吓坏了可就不好了,只听虞言则道:“陛下要去江南,我想留在宫中。”
本是因为宫中人不多怕他们觉得我偏私,所以才都带上,虞言则主动提出留下确实让我诧异,听他接着道:“我是陛下的王夫,陛下不在,我想留在宫中,替陛下处理政务,还望陛下首肯。”
我回首看向身后的小胤子,他点点头,虞言则说要处理政务,我自然是不放心的,但对小胤子还算放心,登基头几年,所有的政务都由小胤子一手处理,才没将实权拱手让人,将我变成傀儡。
见小胤子点头我就知道他必定有对付的法子,我道:“准!言则你愿意替朕分忧,朕又怎么会不许呢?”
见我同意,虞言则欣喜道:“多谢陛下!”
小胤子上前拉开马车门帘,“陛下请——”我动身上了马车,风翊、月奕尾随上来,墨谨和楼衣驾马。
马车缓慢驶离朱雀门时,我猛然想起那晚和风翊私自出宫时之事,叫停了墨谨,我拉开车帘,小胤子快步迎上来,“陛下怎么了?”
我指向门右的侍卫,道:“把他撤下去,哪里苦累送到哪里去!”
言罢我不管小胤子的一头雾水,一声令下,墨谨驾马奔远,我收回神来就见风翊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陛下原来如此记仇。”
我回他一个笑意,“朕可不是记仇,朕这是在替朕的公子出气,怎么公子看不出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奕在身边,风翊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道:“那臣,谢主隆恩!”言罢,他又道,“陛下带来的是什么人?”
我知他说的是墨谨,反问道:“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