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作为现在的网红城市，能够去打卡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后来人为打造的景点，最夸张的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还需要排队取号，有时候十点多去取个号，一点了也未必能吃上饭，还会有黄牛在店外卖号，店家就打着大喇叭在门口呼喊，说我们只是普通湘菜，并不值得高价买黄牛票。
这都是郑嘉之前查攻略知道的，不过幸好这次他们过来的时候不算旅游旺季，也没有那么多放假的学生，还不至于这么夸张。
还好方仕秦给他们报的这个团算是高度自由行的，基本上只负责帮他们预订酒店和提供交通工具，但实际上就是比较鸡肋，因为长沙的公共交通工具很方便，住宿也不算难预订，算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通过这个旅行团，认识了罗雪君。
橘子洲头里面人很多，除了来旅行的外地人之外，也有不少本地人，走到一半的时候，郑嘉就后悔了，不该高估自己，非要走路进来，尤其是半路上还看到排了很久的队，终于上了观光车，还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时候。
“我后悔了，”郑嘉说，“早知道应该跟安麓一块儿坐车的。”
罗雪君看不起她：“这么点儿远而已，你平时是不是不怎么运动？”
“何止是不怎么运动啊，那基本上可以说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郑嘉并不否认，而且还有点骄傲的样子，“我能走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
罗雪君说：“你们这种工作，就应该多出去走走逛逛，不然每天伏案时间那么长，不是低头做皮影人，就是……”
就是啥呢？
好像皮影戏表演也不是很需要低着头来完成。
好在郑嘉很快给她递了台阶下：“道理都懂，但就是没这个自制力，谁都能跟你似的这么有自制力就好了。”
于是罗雪君朝她眨了眨：“我倒是也没有这么好的自制力，要不能说不想干就不干了，跑出来旅行吗？就是感觉能找个理由吐槽吐槽别人，显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就是看别人总这样，自己也想找个机会试试。
这人还挺神奇的，有什么都照直说，一点儿不想着遮掩自己。
郑嘉看她这么特立独行的表达习惯，突然打算改变策略，或许她就吃打直球这一套呢？
“其实我前两年有个计划，就是想要复原皮影戏鼻祖，当年李少翁为汉武帝做的李夫人皮影人，只不过术业专攻，选皮、制皮、画稿、过稿、镂刻、敷彩、发汗熨平、缀结合成，只有八道工序齐全，才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皮影人，我擅长的，也只有过稿而已。”
罗雪君是聪明人，郑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至于迟钝到还没明白郑嘉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个干电商的，而且电商这一块也没做的多好，你还算术业专攻，有一门擅长的，我什么都感兴趣不假，可精通的可以说没有。”
“你相不相信天赋胜过努力？”郑嘉问。
谁知道罗雪君直接摇头：“当然不信。”
郑嘉没说话，看着她等罗雪君继续说。
“天赋胜过努力是需要先决条件的，这句话成立的前提是，两个人同样的努力，在这种情况下，天赋高的当然能够更胜一筹，”罗雪君摊了摊手，“如果只是天赋高而不努力的话，《伤仲永》大家都学过，最终结果怎么样？”
“可如果没有丝毫天赋，只是盲目努力，其实也很难做出成绩。”
“努力当然也需要讲究方法，这种方法会受天赋影响，可最终更重要的还是努力，因为努力能决定一个人的下限。”
郑嘉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跟她继续争论，也不是非要坚持所谓天赋比努力更加努力这个说法，她的关键点在于：“我只是想说，真正拥有天赋的人，只需要花费非常少的时间和精力，就能够强过毫无天赋，只是努力的人能达到的水平而已。”
“这我倒是并不否认。”
“所以在制皮这一个环节，我想我的努力比不过你的天赋。”
罗雪君有些不理解：“你真觉得我这种半吊子，能比过你这个非遗传人？”
“我只是接触的时间比较长而已，了解得算是比较全面，可未必都能精通，”郑嘉笑了笑，“更何况你到底真是半吊子还是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自己总是知道的。”
哟这话说的。
罗雪君挑了挑眉：“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这个，”郑嘉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一个页面送到罗雪君面前，“你很爱做手工啊，而且没有师从，完全靠自己琢磨和研究，能做出这么好看又有设计感的皮质包包，你的制皮能力，这还算是半吊子？”
“就算是李少翁本人在这里，也未必在皮影戏上的每一个环节都这么厉害和顶尖，他最突出的能力，应该是能集齐这么多能工巧匠，”郑嘉最后说，“我当然没他那个本事，但我想努力试一试。”
还没到非遗馆，话题已经穿越千年，都到李少翁了。
罗雪君安静了好一会儿。
在罗雪君沉默的这段时间里，郑嘉已经逐渐放慢了脚步。
她看上去倒不是矫情，好像真的有些吃不消。
孟和低头看了看郑嘉的鞋，是一双运动鞋，可是高度不低，为了和罗雪君从视觉上造成“并驾齐驱”的效果来，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而且这双运动鞋的颜色非常白，一看就是一双新鞋。
长期步行，居然还敢穿新鞋。
她现在这个痛苦面具，很大程度上应该都来自于那双鞋。
理论上应该是合脚的，可是大概率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磨脚后跟了。
当然也可能是磨脚趾头。
总之各种可能性都有。
孟和很快加快了脚步，直接走到了郑嘉身前，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蹲了下去。
郑嘉没有犹豫一秒钟，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之后，半点不客气地直接跳上了孟和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