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仕秦让孟和转告郑嘉，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很多人如果只是作为游客，当然可以花费二十分钟去看一场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也觉得还算有意思的皮影戏，可如果是作为表演者，还要先耗费那么长时间和那么多精力先去学习，能够坚持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张叮叮和茅宁是例外，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样做。
如果用别的方式试图勾起他们的兴趣，让他们先答应来学习，那么郑嘉就会有所期待。
所有怨怼和失望，都始于这种期待。
到了最后，这种因为别人中途放弃而带来的挫败感和失望的心情，会最终演变成她自己失望的情绪，到那时候，也就失了初心了。
郑嘉默默地听完了孟和的话，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孟和由着她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但我觉得，方老先生可能有所误会。”
他从头到尾并没有问郑嘉到底想让方仕秦帮她带什么东西过来，为什么没有最开始就直接带出来，为什么方仕秦会说这样一番话，为什么郑嘉现在会是这个反应。
郑嘉就歪着头看他，表情看上去也没有很失望或是很难过的样子。
孟和也就这样让她看。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看了一阵，最后郑嘉说：“其实也没关系啦，姥爷是担心我期待值太高了，但他也不清楚我到底想干什么。”
看起来还没有太大的情绪，也不像是特别受伤的样子。
孟和放下心来。
郑嘉看着他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觉得很有些意思。
“你担心我因为姥爷的误会而难过吗？”郑嘉一副“那你可就小看我了”的表情。
孟和觉得她这样的表情，比之前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要生动许多。
尤其是这样生动的时候，就更让人心动了。
孟和看着她，缓缓微笑起来。
“你还是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比较精神，”孟和说，“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一笑。”
郑嘉觉得他这人有意思，刻意拉拢他的时候吧，非要摆谱，不搭理他的时候吧，又开始这样莫名其妙地献殷勤。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挑战性太低的事？”
平白送到他面前去的，都觉得挑战太低了，所以不愿意就这样接受，非得搞点高难度的事去挑战才觉得过瘾。
“带团的时候会接触各种各样的游客，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孟和不紧不慢地说，“有时候遇到很热情的女生，也会要求加私人微信。”
这句话让郑嘉有些意外：“你还分私人微信和工作微信吗？”
孟和笑了起来。
企业微信已经用了好几年，可他也不记得当时为什么原因，带西北那趟团的时候，加的人都是用的私人微信，也直接导致了郑嘉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企业微信。
郑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孟和可能真不是前后两幅面孔，他大概率从最开始对她就与众不同。
“我想干什么，你应该猜到了。”
“但即便能够集齐当年八大工匠的后人，也已经不是每个人都还在从事相关工作，”孟和只是坦诚地分析出来客观存在的问题，“而且你从最开始应该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所以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凑齐这些人，去复原当年李夫人的皮影人而已。”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费劲，很多事根本不用你解释，他已经猜到了。
但猜到不是并不稀奇，猜到她真的想干什么才稀奇。
孟和不知道猜没猜到，他也点到即止，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反倒叫你去猜他到底猜没猜到。
郑嘉并不上当：“不管我想干什么，也不管有多少人能理解，或是多少人在误会，其实我也并不多么在乎。”
言下之意就是，你爱猜不猜，猜得到猜不到对我来说啥也不是。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既然来了，都会配合到最后，”孟和虽然不猜，但他直接给出来自己的态度，“也会尽可能帮你促成，需要我怎么做，你可以直接说。”
郑嘉挑了挑眉：“突然这么殷勤，还怪让人不放心的。”
“我对你并非毫无所图，可图你什么，也是摆明车马。”
他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愿不愿意给，全看你的选择。
郑嘉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多少有些暧昧，维持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的姿态，刚刚好给人一点希望。
能够坚持下去，靠的就是这一点希望，不让人完全放弃。
她这样吊着人的态度，孟和竟然还挺受用。
“姥爷最大的误会大概是，他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郑嘉耸耸肩，“但我要是告诉他，我想集齐这些人，根本不是为了重现当年的皮影戏，或者说想要复原当年的皮影戏，其实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毕竟谁都没办法起古人于地下。”
“那你这个态度，的确也没有很着急去教他们皮影戏相关的内容，张叮叮看上去，比你要着急得多。”
“你别说，叮叮的自媒体频道，现在关注的人还蛮多的，没有正式开始学习，都已经有这么好的成绩，如果真的开始学习了，成绩一定更好。”
现在蛮多自媒体都做那种住在田园之中，种花种菜，还有做一些古风小手作，乃至做一些美食，成绩都还蛮不错的，这并不一定代表大家都会愿意亲自去住在山林田园之中，也未必都愿意亲自去种菜做手工什么的，但就这样欣赏这样的生活，还是很值得人向往的。
郑嘉当然明白，真正让一些从来没接触过，或者干脆对皮影戏有抵触情绪的人，很可能会引起反方向的结果。
孟和问她：“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在最让人不设防的时候问出来这种问题，要不是郑嘉立场坚定，差点就要说出来了。
但她只是说：“归根结底还是想做一些对皮影戏有益的事。”
这还真是很实在呢。
就在这时候，张叮叮来电话了。
“嘉嘉，前台说有朋友找你，叫你下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