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宁一直非常专注地在画稿,导致一个非常直观的结果就是——
等他重新抬头的时候,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透了,取而代之的光亮是来自于工作室里格外明亮的灯光。
方仕秦也已经回去休息了,不过张叮叮和郑嘉都还在。
郑嘉或许是路途辛苦,累得已经趴在了另一张工作台上睡着了,只有张叮叮还聚精会神地在继续看着。
安麓朝张叮叮示意了一下眼神,张叮叮给郑嘉披了一件衣服,也没着急把她叫醒,而是悄悄把灯关了,和茅宁一起走了出去。
当然也没有走远,就只是在这间房外的走廊上,找了个有窗户的地方,两个人靠在一起赏月。
“你是真的喜欢皮影戏,还是只是为了陪我?”
在茅宁问出来之前,其实一度张叮叮也特别想这样问他。
张叮叮想了想,自认为答案也许不会太单一,于是她只能尽可能全面地说:“我是真的喜欢皮影戏,但也是为了陪你。”
茅宁大概理解这种矛盾而复杂的心理,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皮影戏,不可能单纯为了一期视频主题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更不可能为了改变行程,干脆开辟一个全新的栏目来记录学习皮影戏的过程。
可如果仅仅只是自己喜欢,而对方丝毫不感兴趣的话,要想坚持到现在,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是因为喜欢皮影戏,也是因为你。
心意相通的感觉,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温馨。
张叮叮小小声地问:“你觉不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呀?”
茅宁当然觉得,而且他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觉得的,好不容易等来这声询问,当然会第一时间给予肯定:“我们当然是天生一对!”
紧接着得到了张叮叮的另一对对比:“就和嘉嘉跟孟和一样!”
这一对……暂时在茅宁这里还存疑。
“郑嘉不是和安麓在一起吗?”
张叮叮搂着茅宁的脖子摇了摇头:“小伙纸,你还是太年轻啊。”
“谁太年轻?”
郑嘉这时候睡醒了,刚巧出来就听到张叮叮这句话,她当然不是有心要追问,纯粹没话找话去打断他们。
不想吃狗粮谢谢。
茅宁见状,立即把张叮叮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
张叮叮不情不愿地把手放下来,看向郑嘉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她“姐妹你出来得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郑嘉才不管呢,她打着哈欠把刚才张叮叮给她披着的衣服又披回张叮叮身上去,故意说:“自己穿暖和点,就不用找别人帮忙取暖了呀!”
结果她话音刚落,身后的电梯“叮”地一声响,郑嘉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想。
回头的一瞬间,让猜想得以成真。
真的是孟和,他披星戴月而来。
这种时候就显得家里装了电梯有多重要了。
有助于高度还原偶像剧里的神场面。
张叮叮“嘤嘤”一声,又扑进茅宁怀里去,小声尖叫着说:“好甜啊他们好甜啊!”
孟和下一面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郑嘉肩上。
“家里没开暖气,就需要好好保暖。”
郑嘉觉得自己肩上一沉。
接住的这可是一个男人装的满满的“关心”啊。
郑嘉承认自己刚才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那一刻的确是心动,可现在也的确是觉得他油腻。
好在茅宁是个特别识趣的人,他强行把张叮叮带离了现场,使得这场戏失去了最后一个观众。
郑嘉故意耸了耸肩,像是在掂量这件外套的重量。
“家里的事忙完了?”
“家里安排我回去相亲,因为涉及到故人,所以必须亲自回去一趟。”
郑嘉正在继续耸肩的动作一顿。
孟和很快把话说完:“我告诉老孟,这样的相亲局没有必要再安排,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哦。
郑嘉的肩又重新耸了起来。
两个人站到了刚才张叮叮和茅宁站着的位置,继续赏月。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他们办拜师宴?”
“姥爷的意思,还是需要一个仪式感,省得叮叮总是心上心下的,”郑嘉轻声说,“今天我看茅宁画稿的成果,坚定了信心,这样做是对的。”
“等罗雪君过来,也是这个目的?”
“等你过来也是一样。”
孟和侧着头看了她一眼。
郑嘉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灼灼,让她不得不也侧过头去回视。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觉得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有些可爱,想多看两眼。”
郑嘉面对这样的孟和有些不适应:“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有个朋友,叫鲁明知,”孟和告诉她,“他帮我分析的时候说,一个人的原生家庭很大概率会影响到情感态度,可能是我和老孟的关系不太正常,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正视自己的动心。”
“听起来还真的挺遗憾的,你因此错过了多少好姑娘啊啊。”
孟和无视了她这句明显的调侃。
“我这个朋友告诉我一个理论——二十分钟公园理论,就是上班午休或者觉得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离开工作环境分钟以上。”
郑嘉挑眉等他继续。
于是孟和继续说:“这个离开不是说单纯的离开工位去厕所或者没人的接待室、楼梯间这种,而是彻彻底底离开你能感受到工作气息笼罩的这个范围。”
至于这二十分钟,或者不止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去哪里,那可太多选择了,完全在你自己。
郑嘉好像有些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你觉得我在皮影戏环境笼罩下太久了?”
“是,太久了,以至于你已经没有了生活,去西北、去长沙,都在想怎么能多了解一些皮影戏相关,怎么才能聚集到更多有天赋且志同道合的人。”
郑嘉没办法反驳。
孟和最初听到这个理论的时候,很是震惊了一把。
他如果不带团的时候,在社里基本上就是吃完外卖就在工位上眯一觉,但在机械键盘背景音和卷王的高强度电话轰炸下根本也睡不踏实,有时候即使睡着了不是被不长眼的路过撞到椅子就是被一些自律的同事提前定的闹钟惊醒,以至于整个下午都是带着怨气和一股无名火窝在心里,即使睡着了,醒了以后发现自己还是继续要工作心情依旧不会变好。
这时候孟和才只能强迫自己承认,他的确算不上喜欢这份工作,而在长久的高压下,已经很难在工作罅隙中喘口气了。
后来他就基本不在社里点外卖了,有机会坐班的时候都是到外面去吃,脱离带团路线的情况下,也会努力去开发属于自己放松的线路,于是经常会有“原来附近还有这种地方”的感觉。
最初的时候,孟和会时常约鲁明知出来一起吃饭,后来时间长了,发现好像也不需要所谓的饭搭子,在高密度的工作下能独处一个小时已经算顶级奢侈的事情了。吃完饭在园区里或者天气好晒晒太阳走远点溜达上一圈,附近有商场的话也可以逛一下,如果附近有真正的公园或者长椅那可真的太幸福了。
“大部分人每天的工作时长远远大于8个小时,只能在夹缝中尽力找使自己放松喘口气的机会,亲测有效,你可以试试。”孟和严肃地说,“不开玩笑,也不要小瞧在外面的这‘二十分钟’,它能把你在工作状态下长出来的尸斑给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