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二蛋如此伤人的话,黄杏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相信,她也不相信,虽然他的话如此伤人,可是他对她真的好。
前一段她生病,发高烧昏迷不醒,李二蛋衣衫不解的伺候她,为了能让她好起来,李二蛋把家里仅剩的粮食让她吃,等她病真的好一些了,也快过年了,李二蛋腿刚好一些,就拖着受伤的腿去了后山,他是怎么说的?说自己没本事,大过年也没能让她吃上肉,所以再难走,他也想去山里看看有没有冻僵的野鸡什么的。
倒还真让他找到一只冻僵的狐狸,他怕人看见,一直等到天黑了才回去。回到家,李二蛋烧了一锅水,把狐狸扔进锅里,这样才能把皮剥下来。
她在旁边看着,说只是可惜了狐狸毛,被开水烫过就不能用了,她还记得,当时李二蛋抹了把脸上的汗,笑着说,到来年冬天他腿好了,再去山上捉活的狐狸,学城里人,给她做一条狐狸大氅。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黄杏儿都清楚的记在心里,李二蛋绝不是嫌弃她的人,可他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伤人的话?
林妧虽猜到李二蛋这么说的原因,可是,林妧还是觉得看不下去,将跪在地上的黄杏儿拉起来,"李二蛋今天敢光天化日来我家偷东西,明天就敢杀人放火,所以,里正,求您做主,给我家一个公道。"
里正揪着胡子,这事儿不好处理,要说抓住李二蛋偷东西,这本来不是件多大的事,可李二蛋偷谁家不好,偏偏偷到了秀才家。
看秀才娘子这么伤心,连杀人的话都说了出来,再看胡氏拉着脸站在旁边,若这事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恐怕秀才家不同意。
里正轻咳两声,"李二蛋偷秀才家的东西大家有目共睹,也不是秀才娘子瞎编的,所幸秀才娘子机灵,才没让李二蛋酿成大祸。不过,这件事却不能就此打住,万一下回李二蛋偷到别人家,没有人路见不平,那偷到谁家谁家吃亏。"
村里人面面相觑,里正说的有道理,李二蛋这么穷,也不正经找个活干,万一哪天饿急眼,再去偷呢?
"所以,我决定,咱们村不要李二蛋了,正好他也没田地,一个人爱去哪去哪,只是以后再也不能来李家村,在村里见一次赶一次。秀才家的,你们说这样可好?"
林妧点头,将他赶出去也好,她可不想再经历这样可怕的事,一颗心都差点跳出来。只是,希望李二蛋出了村子,以后能安分守己,好好生活。
也不怪里正如此安排,毕竟他的小孙子过几天还要跟老李秀才学习,怎么也得给秀才家一个面子吧。
反正事不关己,周围人都点头说好,反正李二蛋对村里也没什么贡献,走了正好,省得他们担心受怕。
见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为李二蛋求情,黄杏儿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连哭带爬的扑到里正身边,"二蛋哥腿脚不好,把他赶出村子就是要了他的命啊,求求里正,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里正冷眼看着黄杏儿,若说他不待见李二蛋,李二蛋还姓李,也是他们村里的,可这黄杏儿就不同了,一个寡妇,不安分守己,看着让人恶心,"怎么?你要是不同意,你跟他一起走,你不是跟谁都能过好,既如此,你就跟他走吧,想去哪快活就去哪,还有,我把话撂这了,谁再求情就跟李二蛋一起滚出李家村!"
说完,里正冷眼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黄杏儿,这时候,黄杏儿只是抽抽搭搭地哭泣,却也没有说话。
哼,里正摸着胡子,就知道黄杏儿是个见利忘义的,好歹跟李二蛋过了这么多天,还住到李二蛋家里,这男人出事,黄杏儿也就哭了几句,也就这样啊。
眼见黄杏儿还在那捂着脸哭,李二蛋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介三按住了,他不甘心,想好好看一看黄杏儿,将她的眼泪擦干,他就心满意足,可是他做不到。
既如此,还不如心狠一些,让她彻底恨自己,"我刚才骂的不是你?你是不是没脸没皮,但凡任何一个男人,你就想要跟人过一辈子,哈哈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样的女人,你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跟着你我是一点油水也吃不到,要不然我能来秀才家偷东西?你就庆幸你还能呆在李家村,要不然出了村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听着李二蛋用如此狂妄的语气威胁人,介三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介三实在看不下去,这么烂的男人,怎么会有女人喜欢?
黄寡妇抬头,眼睛早已哭的红肿不堪,她用力睁开双眼,想看看李二蛋,想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恨极了她。
可当黄杏儿看李二蛋时,他脸上没有恼羞成怒,眼神里没有恨意,黄杏儿从他眼神里看出后悔和不甘。
所以黄杏儿一把将脸上的泪擦干,李二蛋不是李大盘,说去世就去世,扔下她孤零零的一人,李二蛋也不是曹二狗,为了一丁点银子对自己大打出手,打心眼里嫌弃自己。
她打定主意,就算李二蛋真的骗她,那她也认了,这一次,她想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
"里正,既然您准备把李二蛋赶出村子,我没有异议,也不敢求情。但是我想,大盘临走时给我剩的六亩地,我想卖了,便宜点卖给村里人,给我现银就行,我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实在无颜面在村里呆下去了。"
看来黄杏儿铁了心的要跟李二蛋一起走,田地也要卖,黄杏儿可知,这田地一卖,银子花光,黄杏儿再也没有安身立命的根本,顾又问了她一嘴,"你当真要将六亩良田全卖了?"
"是,良田十两一亩,我只要现银,八两一亩,谁给我银子,我现在就把田契给他。"
李大盘族里的很生气,真是黄杏儿到头来还是跟人跑了,还卖田卖地,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李大盘的房子卖了?这个败家娘们儿。
一听这大好事儿,一亩田只需八两,村里人摩拳擦掌,不一会儿就将这几亩田抢光了。
黄杏儿和买田的人约定好一个时辰后,在村口见,一手交钱一手交田契。
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黄杏儿看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三叔公,我知道我嫁给大盘以后,也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是我对不起他,就算死了我到地下还是欠他的,我想,现在大盘的那个屋子,我也不住了,这房契我给您,咱们族里的后辈,谁家过不下去,还不嫌弃那个院子,就让谁住吧。"
说着,黄寡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房契,递给李大盘的三叔公,三叔公颤颤巍巍接过房契,心想黄杏儿到底还是有良心的,没将这房子卖了。
看着黄寡妇将自己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处理好了,黄杏儿走到李二蛋跟前,准备将他扶起来。
介三看其他人已经散去,里正也已经走了,院子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见林妧点点头,他也就没有再阻挠。
"二蛋哥,你的腿还疼不疼,你能走动吗?来,我掺着你,你慢慢的站起来,咱们回家。"
李二蛋再也控制不住,看着黄杏儿如此贴心,如此善解人意,还愿意等他,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不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黄杏儿摇摇头,她不怨他。
在黄杏儿的搀扶下,李二蛋慢慢的站起来,他对着林妧深深鞠了一躬,"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的贪念,我知道现在道歉也于事无补,但还是想表达我的歉意。"
李二蛋将身子站直,一脸深情的看着黄杏儿,用一只大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擦干,"大家都知道,我李二蛋家穷人也不中用,这么多年也没讨个媳妇儿。我以前就想,若有个女人愿意跟着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真到了这一天,杏儿愿意跟着我,我却没一点能耐,大过年连斤猪肉都买不起,虽然杏儿说没有关系,好日子总会来的,可是我心里却不甘心,我想要银子,想要很多很多银子,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林妧看着李二蛋,她没法评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对于林妧来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方才若不是介三,说不定李二蛋为了银子能做出来什么。
但是,明眼人一看也能看出来李二蛋对黄杏儿真是上心,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的女人过上好日子,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选择这样的方式,就算真的偷了银子,黄杏儿知道了这银子的来历,她能安心吗?
黄杏儿忍不住哽咽,"二蛋哥,我从来没觉得苦,跟你在一起,我怎么样都是开心的,就算让我天天吃糠咽菜我也十分情愿,只是,以后咱们不做这样的事了,咱们俩出去,把你的腿养好,以后咱们就算干苦力,咱们也不偷人也不抢人的。"
"是我想岔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事,堂堂正正的挣钱。总之,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大家,所以请受我李二蛋一拜,至此,我就要走了,若是以后能活着回来,一定好好的跟各位赔礼道歉。"
李二蛋说完,跟着黄杏儿两人搀扶着慢慢的走了。
胡氏看着黄杏儿今天的所作所为,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一直以为黄杏儿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看上哪个男人就想勾搭勾搭,没想到真让林妧说对了,黄杏儿改邪归正了。
黄杏儿卖掉自己的田,拿着银子跟李二蛋出去,这需要莫大的勇气,黄杏儿多大了?到现在还不到三十的年纪,李二蛋也还不到三十,只要以后他二人踏实肯干,一切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