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妧看着来人,片刻有些诧异,“姨娘,你怎么在这?”
像是想起了什么,林妧指着地上捂脸痛哭的熊孩子,“他不会是我弟弟吧。”
熊孩子手指张开一条缝,看着蹲在他跟前的人是他大姐,立马放开捂着的手,胳膊攀上林妧,“大姐,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装了,我哭的嗓子都快哑了。”
气得林妧一巴掌拍在林宣的背上,这熊孩子,“林宣,爹就是这样教你的?碰到别人还赖上别人,你可真是好样的。”
林宣缩着脖子,嘴里止不住的求饶,“大姐,你饶了我吧,我还不是怕撞到人,别人让我赔钱,上次就是,我不小心,碰到一个人,她非找茬,道歉不行,娘还给她三十文,她才罢休。”
一切都还是因为钱,林妧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林宣察觉到了,又赶忙说,“大姐,刚我没看清是你,就算你不是我大姐,我也不会讹钱,我只想着,别找我茬就行。”
林妧眨眨眼,他们三个,林妧在家最受宠,说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也不为过,林瑶从小也是吃好的用好的,唯有这个弟弟,他四岁的时候,家里落败,这几年家里一直穷困潦倒,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以前林员外在世,为人大方,不拘小节,更是乐善好施。
可自从他出事后,由他养家里、养子女,变成子女养他,心气上不自觉矮了半分。渐渐地话变少了许多,也没顾得上好好教小儿子。
看着林妧一张小脸,眼神却坚定自信,钱姨娘认为林妧在婆家过得还可以。
钱姨娘买了几块桂花糕,一半分给林宣,让他拿着糕点去旁边慢慢吃,
钱姨娘把另一半糕点塞到林妧手里。
看林妧犹豫的神态,钱姨娘慢悠悠的开口"大姐儿,吃吧,你爹不在了,我卖绣品手里还能剩下点钱。"
林妧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当然,这卖的桂花糕肯定没有她之前吃过的好吃,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钱姨娘看着林妧一声不吭的吃东西,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姨娘,想说什么,没关系,我不希望跟姨娘生分。"
钱姨娘的脸一下子红了,轻咳一声,"大姐儿,我前几天去找林瑶,她把一切都给我说了。"
林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手,她明白,天下没有娘不疼自己的闺女的。
"她是我生的,我养大的,我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在这里替她给大姐儿赔不是。"
林妧无声的摇摇头,真没有必要,她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跟林瑶再有任何瓜葛。
"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刚被卖进府,看着府里哪哪都好,下人们觉得我小家子气,个个都来踩我。后来夫人知道了,狠狠罚了一众下人,打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好过了。"
林妧知道,她娘脾气很好,对待下人也宽泛,可是,有人就蹬鼻子上脸,借着这件事,她娘狠狠地教训了下人,打那以后,钱姨娘在府里地位稳了。
"姨娘还记得啊,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来到府上,我一直害怕,害怕生了孩子,夫人不让我养,没想到夫人宽慰我,让我别多想,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我生的就是我自己的。"
林妧抬头看天,她理解她娘,这么多年,她娘唯一遗憾的恐怕是没有生个儿子,生怕自己走后,林妧没有兄弟依靠。
钱姨娘站定,静静地看着林妧,"我现在后悔了。"
林妧疑惑地看向钱姨娘。
"我出身不好,还妄想能养好孩子,谁知道竟养出个白眼狼,早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当时就不该生下她。"
林妧紧握的手抖了抖,她从来没有看轻过钱姨娘,当时家里落魄,林员外说,自己身子不行了,若钱姨娘想走,就把卖身契给她。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总之钱姨娘没走,和林妧一起撑起了家,所以林妧对姨娘一直很感激。
本来林宣从小喊钱杏儿叫姨娘,家里落败后,林妧教林宣喊钱杏儿喊娘,后来,林妧跟她爹提过,想让她爹把钱姨娘的名分改一改,纳为平妻,钱姨娘没答应,她不在乎身在之物。
"姨娘,我上次去见林瑶,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希望以后谁都不要再提。我也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见林瑶。"
钱姨娘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随后弯弯唇角,"大姐儿,我都晓得。她是她,你是你。不过你弟弟你还得多上心,家里他就只听你的话。"
"这是自然,姨娘在家里也不要太累,上次我跟相公去家里送粮食,家里没人,又拿回来了,改明儿我再送过去。"
钱姨娘赶紧摆摆手,压低了声音,"我从县城来的时候,林瑶给了我一些银子,你放心。再说,给我们送粮食,你婆婆知道了不好,你千万别送。"
林妧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姨娘,就是我婆婆想给的,咱家现在困难,等林宣长大了再还回来一样的。"
怕耽搁太久,荷花婶子等的着急,林妧匆匆告别钱姨娘林宣。
胡氏逛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想买的。看见林妧跟一个女人说话,看她们站在一块还挺亲密,胡氏也没多想。
天越来越热,再往上爬的时候有些累人,上山也越来越慢。
等走到寒山寺门口,胡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要累趴那,林妧拉着她在门口歇歇,喘口气。
一阵风吹来,带走了人身上的疲惫。林妧第一次来这里,寒山寺果然名不虚传。
一行人正要进去,林妧眼尖的看见左边树林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嫩黄色衣衫,她记得黄寡妇方才来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衣裳。那女子好像看见了林妧,身子一闪,藏在一棵银杏树后,随后她身边那个男子也消失不见。
门口的人挺多,就算林妧真的看见什么,她也不愿意扰了佛门静地。
先来到正殿,给佛祖上香,荷花婶子打开包袱,将缝的精致的虎头帽、虎头鞋拿出来放在地上,还有一件长袍,上面绣着一只大老虎,一看就是男孩儿穿的。
荷花婶子把香点上,嘴里嘀嘀咕咕念叨个不停,随后在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小心的撒在鞋帽、衣衫上,把东西收好,又磕了几个响头才算完。
胡氏拿的香又粗又长,没等香烧完,胡氏走到门口的僧人前站定,十分熟练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把荷包里的银子倒出来全都给了僧人。
僧人在这站了了这么久,可终于看到一个稍微大方一点的香客,僧人先把捐钱人的姓名记录下来,随后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三张平安符递给胡氏。
胡氏捏着三张薄薄的平安符,有一瞬间有些心疼,花了五两银子,就得了这几张黄纸。
转念一想,就算不给平安符,她也没话说,本来又不是为了什么捐香油钱,为的就是还愿。
荷花婶子看见僧人给的平安符,她狠狠心,也捐了二十枚铜板,也不知道僧人嫌少还是怎么,直接让她把钱放进捐款箱,都没往捐款簿上记,更别提平安符了。
林妧原想着买个玉佩,在寒山寺开开光,她把想法跟胡氏说了之后,胡氏坚决不让她买,现在手里有了平安符,还是带有寒山寺佛印的符,可不比什么玉佩管用。
见胡氏坚持,林妧也就歇了心思,其实,林妧只是想拿个东西给李然做念想,后来还是李然说,他身上的衣裳,脚上穿的鞋袜,都是家里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他日日穿戴,时刻想念家人,这些不比玉佩强多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胡氏到底年龄大,下山的时候,腿脚发抖,幸亏带着大山,大山跟小牛犊子一样,肩膀一伸,搭着胡氏往山下去。
旁边的人见了,还以为大山是胡氏的儿子,这么贴心,额头上都是汗,也一声不吭,荷花婶子还在旁边对胡氏说,干脆就认了这个儿子吧,便是谁家的亲儿子,也只能这样了吧。
胡氏笑而不语,心里还是感谢之前林妧的决定,把大山带回家。
等到了半山腰,胡氏坐在石墩上捶腿,看着林妧还是不急不躁,仿佛上下山一点不累人,正好,年轻,能多使唤,让她买点绿豆汤解渴,正好还有早晨烙的饼,吃吃喝喝又是一顿。
绿豆汤两文钱一碗,林妧买了四碗,让大山帮忙端给胡氏,她端给荷花婶子一碗。
荷花婶子一直摇头,嘴上说一点不渴,还说早晨在家吃得多,现在还撑的很,让林妧把这碗退了。
不管她说什么,林妧还是把绿豆汤塞进了她手里,为啥呢?荷花婶子嘴都起干皮了,还一个劲地硬撑。刚才林妧也看出来了,荷花婶子身上的钱全都当香油钱捐了。再说这一碗汤也不值得什么。
胡氏看见了也赞同地点点头,一起过来的,哪能就她们喝汤让别人看着地道理,她书香门第一碗汤还是能请得起的。
吃好喝好,荷花婶子抢着送碗,林妧拗不过她,两人一起把碗送过去。
“请留步,这位夫人请留步,我猜你过来一定为了传宗接代的事。待我掐指一算”,那神棍闭上双眼,手指飞快掐算,“我已经算出来了结果。”
荷花婶子十分谨慎,抱紧了怀里地包袱,“真的?先说好,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要是愿意,我还有块饼子,只当卦金。”
神棍不在意的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卦金,我只问你,你家儿媳妇要生,你想求孙子。可对?”
“你怎么知道,那你说说我家是哪的?”
神棍不说话,手指又飞快掐算,摸着胡须笑着说,“我虽算不出你是哪个村的,我已测出你家在俞山镇东南角,可对?”
“你算的可真准,大仙,你能不能给我算算,我儿媳妇这胎到底是男还是女?若是你算得准,改明儿我给你送卦金,还得宣传宣传你的本事。”
“南来的北往的,谁不知道我刘半仙,今日碰见也是也算有缘,我就免费送你一卦,回去之后,让你儿媳妇这几天头朝东睡,屋里朝西放两块瓦,不出三日,你定能心想事成。”
荷花婶子将刘半仙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随后看向林妧,稍微往林妧那靠了靠,小声地说,“你要不要也算上一卦?”
林妧不信这,她摇摇头,刚准备走,就看见胡氏跑过来,“来来来,你给我儿媳妇算算,若算得准,这半两银子就给你了。”
刘半仙从怀里掏出一只龟壳,右手拿着龟壳不停晃动,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将龟壳中的铜钱抖出,随后,刘半仙聚精会神的看着铜板。
“此小娘子有好命,打小出身富贵,虽中间颇有曲折,却不是劳碌命,小娘子的福还在后头呢。”
胡氏半信半疑,难不成这神棍真不是骗子?
刘大仙用手指了指铜钱,“你且等着,不出三年,别人该换个称呼喊你了,到时候小娘子出门可就麻烦喽!”
刘大仙说话,藏一半漏一半,听得胡氏心里痒痒,“大仙你说明白点,换什么称呼?”
大仙咳嗽几声,胡氏是个人精,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放在桌上,意思是银子也给了,你快别藏着掖着了。
“不出三年,你家将有大喜事,你家里的读书人将会更上一层。只不过有一点••••••”
“什么?你快说!”
“你家风水虽好,家里无论做生意、或者念书都能做出名堂,可子嗣方面却不近人意。”
胡氏想了想,她家里认定还算兴旺,这人恐怕是个骗子吧,正欲把银子拿回去,又听刘大仙说,“你家里曾有人溺水而亡。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二叔在村里溺水,李秀才都快哭死过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算出来此事,胡氏把银子往刘大仙跟前推了推,“我们家子嗣怎么了?”
刘大仙眉头一皱,略有些为难地说,“你家老二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前途不可估量。你这媳妇却难说,她很难将养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