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曾大爷的牛车,胡氏与林妧上镇上去了。
街上有好事的人,暗戳戳想,离上次黄寡妇说的,林妧无法生养,十日后去镇上破解,时间正好能对上,该不会真的是为的这事吧。
“李立家的,你们娘俩这是干啥去?”
胡氏拍拍牛车上的几袋粮食。
“这不是前一段收了粮,现在空闲,去镇上把粮食给我儿媳妇她弟弟送些。”
“可是送到林员外家去?”
“正是,这不是他们正好探亲回来,我想着早点送去,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村里人都夸胡氏大方、会办事,连儿媳妇娘家的事情也能到。
看着曾大爷牛车上就坐了她们娘俩,那些嘴碎的婆子才不信胡氏的说辞,肯定是干别的事去了。
黄寡妇在家门口听着,心里十分激动,大鱼上钩了。
事不宜迟,黄寡妇拉着她姘头出了门。
众人一看,这俩人又去哪啊这是,天天没有个正儿八经人的样。
黄寡妇屁股一扭一扭,“我们想去哪,管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饱了撑的。”
老婆子看她那样,忍不住在地上啐一口吐沫。
大老爷们看了,这小狐狸精,走起路来真带劲,不由得羡慕起她旁边的男人。
事不宜迟,黄寡妇两人去了隔壁村,坐着牛车去了镇上。
反正这几日早早布置好地方,刘半仙早就在镇上等着胡氏与林妧这俩傻大头了。
林妧指着路,曾大爷驾车来到林妧家。
"林宣、姨娘……"
林妧站在门口朝院子喊。
很快听得一阵小跑,钱姨娘将院门打开。
不是说林妧嫁人就生分了,不敢进自家院门。
还是因着他们家落魄之后,搬到这破败的小院,附近的几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自打林员外去世,林妧与钱姨娘在家,两人成天锁着院门,除了必要情况不出门,就怕别人说嘴。
林妧嫁出去后,钱姨娘成日里更不出门,街坊邻居看在眼里,觉得她是个好的。
"亲家,大姐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喝口茶。"
钱姨娘赶紧把她们请进家门。
胡氏笑着说,"大妹子,先别忙活,我们给你送粮食来的。"
曾大爷的牛车上放着三大袋粮食,胡氏和林妧从车上一人提了一袋下来。
"别,家里有,你们来都来了,带什么粮食,况且家里人少,吃不了多少。"
胡氏问了林妧厨房在哪,两人提着粮食进了厨房,不给钱姨娘拒绝的机会。
林妧打开粮缸,里面的面所剩无几。
钱姨娘羞的脸通红。
林妧赶紧把剩下的一袋粮食搬进屋内,胡氏看见了帮着搭把手。
"大妹子,你别多心。咱们家别的不多,就有地,自家种的粮食,那保准比外边的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钱姨娘用袖子擦擦眼角,应了一声,"诶。"
看着家里就钱姨娘自己,胡氏好奇。
"宣哥儿呢?怎么不见他?"
钱姨娘让她们坐下,倒了两杯热水,里面还放些红糖。
"宣哥儿现如今也八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去上学去了。"
"上学好,多认识点字,以后干什么都能用的上。"
胡氏边说边点头,心里早有个念头,见到钱姨娘直接说出口。
"宣哥儿上学一年得拿不少束脩吧,我想,要是亲家信的过,让宣哥儿跟着平安他祖父学习也是一样的。"
钱姨娘笑了笑,"我腆着脸称呼一声亲家,多谢亲家替他着想。"
"林宣现下在镇上的学堂读书,原本也是进不去的,之前,老爷给学堂捐过一大笔银子,前一段学堂的先生过来,说让林宣去那读书,不收束脩。"
胡氏点点头,林员外乐善好施,有因才有果。
林妧也是才听说这件事,她有心让林宣上学堂,奈何家里穷。
虽知道李然祖父办了学堂,却不好开口。没想到胡氏替她先开了口。
"那感情好,这样离家还近,可见做好事是有好报的。"
钱姨娘点点头,在外边买菜或是干什么,认识她的人总想给她点实惠。
心意她领了,却没占人便宜。她总不能把林员外留下的好名声废了。
况且自己做绣活也能挣点钱,有钱就花,没钱少花,守着孩子过日子,也挺好的,心里踏实。
"你们中午留在这吃饭,一会我出去买点肉。"
林妧摇摇头,怕钱姨娘多想,随即解释。
"姨娘,我不跟你客气,这次我们过来真有事,下次再吃。"
钱姨娘看着俩人结伴远走的背影,不禁点点头。
林妧婆婆看着是个爽利人,并且处处为林妧着想,还能想到林宣,可见林妧在婆家很受重视。
唉,若林瑶当时不是一心想往上爬,没有当妾,是不是也能过得如此美满?
可惜,有些事做过就再难回到当初的模样。
俩人在街上走了一圈,也没看见刘半仙。
最后,还是两人又渴又累,在街边卖馄饨的小摊上吃了碗馄饨。
老板把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上来,碗里撒了绿得发亮的葱花,香气扑鼻。
"老人家,你这大葱可真好,自己种的吗?"
老板擦擦头上的汗,"我家老婆子在家没事,就在院子里种些葱姜蒜,正好省得买了。"
胡氏点点头,喝了一口馄饨,果真外边卖的比家里的鲜。
"老人家,今儿您有没有见算命的来咱镇上?"
老板点点头,把锅盖上,以免尘土飞扬,土飘到锅里。
"你可算是问对人喽,我一天到晚在这,南来北往的,总有人问路。"
"可巧,今早刚开张,有个那个幌子的人过来,说他是算命的,问我哪人少。"
"我还纳闷,怎么算命不去人多的地方,人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等有缘人。看来,您二位正是有缘人呐!"
林妧撇撇嘴,故弄玄虚,到了镇上,碰到的第一个商贩就是这馄饨摊。
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卖馄饨的,不等于告诉所有人。
胡氏皱眉,"老人家也不知道那位高人去了哪?"
老板冽开嘴笑,"知道,我说了好几个地方,他听见名字便摇头拒绝了,最后我想起来还有个方家胡同。那人最后去了方家胡同。你们若想寻人,尽早去吧,别错过了。"
知道他在哪就好啊。
林妧十分好奇,若不是前几天听见黄寡妇和她姘头的话,估计今天就要上当。
既然刘半仙出来骗人,他又为何往那么偏僻的地方,林妧实在想不明白。
等两人寻到那个巷子的时候,林妧恍然大悟。
听馄饨摊子老板说方家胡同没觉得什么,镇子上李家胡同,张家胡同这样的胡同太多太多了。
跟别的胡同相比,这个胡同有些耐人寻味,且不说周围十分偏僻,两边虽有人家,却也破败不堪,比林妧娘家的屋子还破。
住人没住人也不一定,就算住了人,估摸着也是岁数大的老人。
方家胡同不长,就几户人家,刘半仙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口旁,他身边支了一张小桌子。
目不斜视,手里拿着石子,嘴不停嘟囔。
等胡氏站到他面前,刘半仙嘴角勾起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若不是林妧一直盯着他,恐怕也没发现。
"刘半仙,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你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我们问了卖馄饨的老人,今儿可就找不到你了,你说说你这是耍我们呢?"
胡氏上来就一通抱怨,看似十分生气,实则装装样子而已。
若没有胡氏的满腹不满,刘半仙才觉得不对劲,现在胡氏说的话,将他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打消了。
"我本就是云游四海之人,不该在此处多做停留。如今来俞山镇,无非就是当日的一句无心之语,只因有了因果,若能碰见,实则是缘。"
胡氏点点头,嘴里一句接一句的好话,"谁不知道大仙你本事大,我们村大旺媳妇,连着生了三个闺女,上次经过你点拨,她还真生个大胖小子。"
刘大仙笑而不语。
"要不然说您厉害,连我儿子读书好也能算出来,今天还望大仙指点迷津。"
刘大仙哪知道上学的事,他无非听黄寡妇说了几嘴,说什么考了一等凛生,官家还发银子。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听说过,秀才虽少,十里八乡也常有,但一等秀才那可稀罕。
凛生在秀才里当属头筹,搞不好来年这一等秀才就能考上举人,所以他才敢说大话。
"我来,就是为等你。你来,能找到我,说明有缘。我给你说破解之法,这才算因果。"
胡氏十分虔诚的模样,完全就信了刘半仙的话,唯有她身边的年轻妇人面带疑色。
林妧轻轻拉了拉胡氏的袖子,小声提醒她,再问问。
哪知胡氏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根本不听他人劝告,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胡氏将荷包放在桌子上,荷包仅开了一点口,刘半仙被银子的颜色闪了一下。
荷包用粗褐麻布做的,看着其貌不扬,实则里头装满了银两,刘半仙估摸着,这里边少说也得装个二三十两。
听黄寡妇说,这几天,她家卖粮食,可不正好卖了这么些钱,这傻娘们真虎。
"大仙,实不相瞒,自打你上次说我儿媳妇不能生,我这心里愁的啊,吃不下睡不着,要是您能做法,让我儿媳妇成功有孕,别说这些银子,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大鱼上钩了,刘半仙心里激动,忍不住咳嗽几声,压住心里的悸动。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人傻钱多的主。
摸着胡子沉吟,"好说,好说。"
林妧看劝不动胡氏,一把拿过荷包,"娘,要不然还是算了吧,这些钱可是咱家两年的收成。"
刘半仙捏扇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门后的两双眼紧紧盯着荷包,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黄寡妇心里急。
旁边是她姘头,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先等等。你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刘半仙笑着开口,"这位小娘子怕是不信,这样吧,你想知道什么,不如我先帮你算一算。"
林妧撇撇嘴,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也不是不信大仙您,只是一点,我娘家挺出名,但凡您在镇上一打听,就知道我的情况。"
刘半仙一听,这好办,"不敢说这话,前几日去寒山寺可是我第一次到俞山镇。我又像谁打听你这位小娘子呢?"
看林妧还一脸防备的模样,刘半仙想了想,又说。
"你说你娘家出名,那我不算你娘家,你嫁了人,我算你婆家可好?"
胡氏点点头,在旁边说了句,"你别多事了,人家大仙什么都不怕。"
林妧不为所动,看着刘半仙的眼睛,轻声开口,"既如此,那我想让你算算我相公的祖父。"
刘半仙大喜,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他之前把李秀才家祖宗八代的事都摸透了,就等着她们问。
他手拿龟壳,在半空中闭着眼摇了好大一会,最后三枚铜钱从龟壳中掉了出来。
看着铜钱的位置,刘半仙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家老人一生命运坎坷。"
林妧正要说什么,又听得刘半仙说。
"早年家穷,父母双亡的早,后来得志,命运造化,中年丧子,老年丧妻。"
胡氏暗自神伤,"大仙算的一点不错。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二叔溺而亡,婆婆在家里过得最好的时候去世,都被算出来了。"
刘半仙胡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能耐坏了,切,别人都知道的事,算出来有什么能耐。
他斜着眼看林妧,意思是,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林妧上前一步,"大仙算的真准,那您可算出来我祖父如今的年纪?"
刘半仙有备而来,故弄玄虚的盯着铜钱看了又看,斩钉截铁的说,"属猪,六十有一。"
林妧认真的看着刘半仙,"大仙你确定?可会算错?"
刘半仙看出来林妧要诈一诈他,他也不是吃素的。
早就像黄寡妇打听清楚了,李然家可有什么特殊的。
黄寡妇这几日专门在村里转悠,三五句话就绕到了李然家,村里人也没多心。
毕竟,这几日李然家确实做事引人注意,再说了,谁家有钱谁家就是焦点。
这可让黄寡妇打听到一件事,就是李秀才前年就该过六十大寿了。
一般过寿都是按照虚岁,五十九过六十大寿,可为啥李秀才去年才过呢?
头两年该过大寿,谁知道李然考试出事,李秀才自然没有心情办。
去年,李秀才正好六十,按理说过寿也合适。但看李然又没考上秀才,本来也不打算办。
后来李然大病一场,胡氏劝说李秀才,家里半个喜事,热闹热闹,就这样,李秀才六十整办了六十大寿。
林妧歪着头问胡氏,"娘,你看,我说这半仙不靠谱吧,他算的根本不准。祖父去年办的六十大寿,今年不正好六十。"
刘大仙知道林妧今年成亲,可能对有些事不清楚。
正等着胡氏反驳她,谁知胡氏竟点点头。
"你说的对,他算的确实不准。"
俩人双双叹气,准备拿信息走人,刘半仙急得站了起来,有些恼了。
"不可能,虽说李秀才去年办的六十大寿,可他去年是六十整办的,今年就是六十一。"
林妧捂着嘴笑了起来,"大仙怎么对我家里事这么清楚?若说提前没有打听清楚,我是不信的。"
刘半仙站起来,拦住两人去路,"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不把事情说清楚,今天你们别想走。"
"好。首先,你打听到的,都是真的。"
"只不过,我祖父今年确实六十整。祖父与二叔都是鼠年生的,二叔出事那年,也正好是鼠年,祖父异常伤心,从那以后,便将自己的生辰改了,改大了一岁,除了自家人没人知道。"
刘半仙这时候意识到这俩婆娘故意坑他呢?
遂面露恨意,无论如何,她们的银钱得留下。
"你干什么?一个骗子装半仙,小心我喊人过来。"
刘半仙鼻子出了一口气,"哼,你喊人?喊谁,你看这里哪像有人的样子?曹二狗,还不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大门突然打开,黄寡妇的姘头,也就是曹二狗,摩拳擦掌走了出来。
"黄杏儿,你快出来,今儿就让你看看你男人的威风。"
曹二狗瞪了眼缩在门后的黄寡妇,这娘们,遇到事情就知道往后退。
林妧拉着胡氏小心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你们想干什么?"
曹二狗看着林妧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刘半仙,你看这娘们儿合不合你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