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药铺,老大夫给李然把脉,又问是否恶心、头晕、头疼,李然皆摇摇头。
老大夫与之前方大夫诊治的一样,说无大碍,吃些补气血的食物进补就好,林妧记在心里。
想到隔一条街都是粮食铺子,林妧想买些五谷杂粮,摸着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一两银子,这是胡氏偷偷给她的,交代她买些盐、酱油,剩下的钱让林妧买些布给自己做两件衣裳。
林妧自小在镇上长大,对镇子的路很熟,牵着李然的衣角经过一条小道,能快速到达另一条街。
镇子上卖粮食最全的两个店铺,奉家米铺和五谷肆。
想也没想,林妧拉着李然进了奉家米铺。
这会儿米铺没顾客,掌柜的正在写东西,林妧轻敲桌子,“高掌柜,小米、红豆、绿豆每样两斤,大米十斤,麻烦掌柜帮我称一下。”
听见熟悉的声音,高掌柜猛地抬头,“林小姐?”复又看见旁边与林妧一同站着的男子,意识到这人是林妧的夫君,随后对他点点头,称粮食的时候不经意的瞄了李然几眼,身材挺拔,眼神清明,跟公子比起来也不差。
高掌柜熟练地将林妧要的东西称好,随后拿出算盘计算多少钱,此时二楼缓缓走下个身着青衫长袍的男子。
“妧妧,真的是你!”
听着亲密的称呼,李然心里很不舒服,遂上前一步,微微挡住林妧的身子,对着青衫男子拱手,“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认识我娘子?”
青衫男子与李然对视而立,他急切找寻那抹身影,却见李然不动声色的将林妧挡的严严实实。所以看向李然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气氛正剑拔怒张时,一声忠厚的声音响起,“公子下来可有要事?”
高掌柜的话让他回过神,握紧左拳,压下心底的暴躁,又变成翩翩公子的模样,面带微笑,一挥手将折扇展开,“我是奉滕,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我与妧妧长时间未见,正好趁此机会,我请二位去醉仙居用膳可好?”
李然恍然,原来他就是奉滕。李然在镇上读书多年,虽常在学堂,偶尔出门借书也听了不少镇上的大事。比如,林员外遭遇祸事,瘫痪在床。
再比如与林家大小姐曾定亲的奉滕好似移情别恋,奉滕早在林员外出事前就勾搭上县令的闺女,就算林员外好好的,林妧不一定能嫁给他,只是没人告诉林员外而已,更别说呆在深闺的女儿家。
“多谢奉公子好意,不必麻烦了,娘子刚才说有些乏,我们买完东西就要回家,奉公子自便。”
奉滕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拱拱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扭头对着林妧说,“你妹妹十分挂念你,一直说想和你聚聚。”
林妧一听就知道奉滕瞎编,林瑶在家时与她不甚亲近,现在说想她骗鬼呢?
“哦,我会给她写信的。”
奉滕笑而不语,对着高掌柜摆摆手,让他别算账了,“自家亲戚,不用这么见外。”
看着奉滕走远的背影,林妧从荷包中取出银子,询问高掌柜多少钱,高掌柜闭口不答。
“掌柜你不收钱,那我们不要了,麻烦你把粮食放回去吧”,林妧说完就准备走。
高掌柜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他怎么忘了,这林小姐向来恩怨分明,如今怎么接受自己公子的赠与,“林小姐,六十四文钱。”
林妧点头,从怀中取出银钱放在桌子上,她才不会占便宜,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只不过她没想到碰见奉滕,要不然她就不进来了。
“我姓李,烦请掌柜以后称呼我娘子为李娘子”,方才一直没出声的李然不紧不慢开了口,落地有声。
高掌柜忙不迭点点头,看向李然的时候目光里带了些打量,这李公子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可刚才跟公子站在一块也不落下风,想来以后,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直到走远了,林妧的脸还有些微烫,自打成亲以来,她还没在镇子上逛过,自己今后就是李娘子了,心里还有些雀跃。
将东西放在曾大爷的牛车上,林妧兴致勃勃地逛了逛布衣坊,她想买一匹布给李然做两套衣裳,想来他很快要去考秀才,在穿衣裳方面要更讲究。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哪能不知道李然喜欢读书,即使跟全家人说了不再考秀才,自己还偷偷看书,幸得老天有眼,让杜县令去了济水县,这样李然就能凭真才实学考秀才,不管李然能不能考上,机会公平就够了。
李然想让林妧也买匹布,给她自己做些衣裳,林妧坚持不买,说这家店的布匹她没相中,这才作罢。看来看去,林妧要了那匹更贵些的,考秀才长途跋涉,衣料好点不仅耐穿,还不皱。
又在路边买了块饴糖,包好放在背篓最底下,现在天热,别还没到家,糖再化了。
两人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回了家,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拿,大山看见也帮李然提大米,林妧见此教着大山把大米倒进米缸,她教的仔细,大山听得认真,竟一粒米也没洒出来。
林妧高兴,从背篓中取出饴糖,敲下一小块递给大山,大山认识饴糖,他小时候爹娘也给他买过,接过后直接塞进嘴里,甜的眯起了眼。
胡氏看两人买的东西不少,她交代的东西一点不落林妧都买了,还买了红豆,林妧他们走后胡氏才想起来红豆快没了,这几日成天熬粥,用了不少,林妧细心,她很放心。
吃午饭的时候林妧提出让大山跟着李父去田里拔草,李父不放心的摇摇头,大山挑水什么的有人看着他还行,到田里再把庄稼当草薅了怎么办?
不怨林妧想出这个主意,一是大山十四了,身上都是力气,得让他做点事情,这样他才不会闲的去招惹别人。况且家里田地不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另外就是林妧的私心,家里本不是大富大贵人家,都是因为她的提议,家里才多一个能吃能喝的半大小子,那么她就培养大山,让大山体现出他的价值。
吃过饭,林妧喊着大山来到菜园子里,慢慢教认识他蔬菜,茄子又大又圆,午饭吃的菜就是茄子做的,黄瓜又细又长,早晨林妧刚摘了几根,让李父去田里的时候拿着,大山也吃的,脆脆的。
林妧先让大山找一找有没有大大的黄瓜,大山眼明手快,钻到瓜架里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个,林妧又让他摘个大茄子,大山去了另一拢,摘了个大茄子。
这下全家人开了眼,大山不傻,虽然比不得别的小孩聪敏机灵,慢慢教他些东西他能学会。太阳没那么毒的时候李父喊着大山去田里,第一件事就是教他分辨麦苗与杂草。
当夜,李然兴奋的睡不着,挑灯夜读,林妧叹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抢过书,把书放到背后。
林妧睨了他一眼,轻声开口,“相公,我知道你勤奋,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再说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全,你不能再看书了。”
李然轻点头,看着灯光下的娘子,恍若在梦中,他一早就放在心上的女子,最终还是被他娶回了家,伸出胳膊放在林妧腰间,双手环抱着她,“好,我都听娘子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妧顺势坐在他腿上,看着他额头早已结痂的伤疤,心疼地摸了摸,“还疼不疼?唉,大山手里没个轻重,但愿他以后能听话。”
“我娘子是谁?聪明能干、机智过人,收服一个大山自然不在话下。我发现,娘子不但人美,而且心地善良,有大智慧。”
林妧轻掐那只作乱的大手,将书放在桌子上,“那是我遇见这么好的一家人,爹娘对我就像亲女儿一般,要不然我也不敢乱出主意,没嫁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婆婆是个明事理的好人。”
李然哑然失笑,紧了紧胳膊,“你这话,当时娘回来就跟我,碰见一个明事理的好姑娘,要是当她儿媳妇,她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哼,那你还跟我说让我别嫁给你,后来,怎么又写那么肉麻的话,想想我都起鸡皮疙瘩。”
李然回想起那天,他听娘说要提亲的是林妧,心里一阵激动,早在学堂就曾听过林妧的大名,是因林员外乐善好施,足智多谋,在俞山镇赫赫有名,林妧颇有其父作风。
偶然一次碰见个长相明媚的女子,同窗悄悄告诉他,眼角有红痣的就是林妧。
他从来没见过姑娘家能笑的那么开心,那么快乐,一双圆圆的大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头上的珠钗迎风摇晃,好像时间所有的污浊都与她无关。
再次看见林妧,是林员外出事以后,镇上的人都说林府不行了,顶梁柱塌了家还能成家?林妧不屈服命运,他碰见过林妧去布衣坊卖自己绣的手帕,还见过林妧去山上捡柴,都说,林妧若是男子,必成大器。
但他觉得,她就是她,很多男子尚不如她。
“我早就听说过娘子,心里十分敬佩。去年考秀才,出场后被人泼了墨,出了考场,我心灰意冷,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一个胡同口听见两个小厮窃窃私语,才知道我无意间得罪县令。知考试无望,回到家大病一场,人差点没了。后来,好转一点,娘就说要给我说亲,说的就是你。”
知道自己不算稀奇,她家之前是镇上的富户,“那你为何不愿娶我?”
李然挠头,这个问题就是绕不过去,李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曾想,若是我是个秀才,娶你进门,你尚且算下嫁,更别说我一介白身,还得罪县令,我配不上你。”
林妧知道他的话可能是真的,“那你怎么又想娶了?我才不信你信上说的,你都是哄我的。”
信上说,早心悦林妧,只是怕林妧嫌弃自己。
究竟是为什么呢?后来想了想,对待自己的爹能做到那种地步,若真能娶进门,是他三生有幸,定一生不负。
“那天见到你,让你拒绝娘的提亲,随后我心情不好,在镇上随意溜达,听见有几个青年在街边谈论,林家大姑娘真好看,到时候让家里人帮着提亲,我听了很不舒服,我怕你嫁给别人,所以我想让你嫁给我。”
李然没有说的是,那几个人还说,反正林妧现下不是奉滕的未婚妻,以后在路上见了她还能逗逗她,李然听见怒火中烧。
但更多的还是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站在林妧的立场想想,只顾自卑,却忘了林妧处境艰难,痛定思痛,写下那封信。
林妧眨眨眼,为了弟弟的名声,可能自己真的会随便选一户人家嫁过去,现在心结解开,她心里很舒坦。
从他怀里挣脱开,将被褥铺好,坐到床上时才发现李然直勾勾的盯着她,林妧连忙钻进被窝,他的眼神不清白!
美人在卧,李然吹了蜡烛赶紧上床,大手轻易的按住身下那个不安分的小人儿,屋里细细簌簌,不一会儿听见微弱的嗯哼声,不知过了多久,李然骤然停下,低头弯腰,在不知今夕何夕的林妧耳边轻问,“你喜欢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