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站起来的林妧,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没想到知府大人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弄得林妧措手不及。
林妧跪在地上,她该怎么说呢?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报告官府,还有时间写状书,林妧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大人,我一路跟随林妧,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带着我去了她的客房,后来,她弟弟察觉到不对劲,然后,设法把我骗出来……"
知府敲敲惊堂木,他胳膊一抬,一只手指向林妧,"你说。"
林妧眨眨眼,她语气有些生硬,"我在客栈后院洗衣裳,孟好女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带着她回我房间。"
林妧吐了一口气,"我弟弟早晨送我相公去考场,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于是装作送饭的借口,制服了孟好女。"
看着坐在高台上的知府,林妧不敢有任何隐瞒,"当时把孟好女捆住之后,是我提议先不要报官。"
"为何?"
"因为我觉得孟好女不像外边传的那样,如果说她杀人不眨眼,她怎么没有伤害我分毫。"
林妧摸了摸脖子,方才孟好女将她的脖子划伤了一点,流了一点血,现在已经结疤。
"当时在后院,她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划伤了我,但是,我能察觉出来,她并非有意伤我,看到我脖子流血,她把刀往后挪了挪。所以,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知府大人冷哼一声,"妇人之仁!这次算你运气好,碰见孟好女,万幸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所以留了你的小命。"
林妧点头称是,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孟好女真的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啊。
看出来林妧并不服气,知府语重心长道,"你可想过,无论孟好女是好是坏,她都不可能在后院杀你。她要去你屋里躲藏,怎么可能那么早对你下手,要是引来旁人怎么办?"
林妧没有想到这一层,被知府大人一点,她突然冒了一身冷汗,"大人教训的是,小女子记住了。"
"你是好意,可也得小心行事,切记不可鲁莽,尤其是以身犯险实在划不来,做任何事皆是如此,性命都是第一位的。"
听着知府大人的谆谆教导,林妧真心实意的给知府大人磕了个响头,衮州城这么好,治安有序,百姓安居乐业,跟眼前的这位大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第二日,行刑的时候,街上挤满了人。
都想看看孟好女的下场,这次去菜市口的路上,孟好女还是被关在囚车里,跟昨天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再对着她扔烂菜叶了,也没有扔臭鸡蛋的。
一方面是为孟好女不值,为两个丧尽天良的人害了自己的性命。
另一方面则是可怜孟好女的身世,从小跟后娘生活,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受尽苦楚。
长大后嫁给梁胜这个好吃懒做,嗜赌成性的人,真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囚车缓缓前行,从府衙到菜市口,一共走了有一刻钟,林妧隐在人群中,跟着囚车来到菜市口。
午时二刻,太阳火辣辣烤着大地,地上隐约能看见浮动的热气。
太热了,没有一丝微风,人群中躁动不安,仿佛说午时三刻怎么还没到。
捕快将孟好女从囚车上拉下来,孟好女脚上,手上都挂着镣铐,由于一会儿要砍头,所以脖子上没有戴枷项。
行走过程中孟好女身子站的笔直,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天气真好呀。
捕快将她带到刑台上,孟好女被人向下按,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是背还是挺得笔直。
孟好女她这一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独独对不起她的小囡,若果有来生,希望她的小囡,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来穷苦人家了,太苦了。
而孟好女,她希望,下辈子做一条鱼,或者做一只猫,都好,她不想当人了,这一生太累了,她已经厌倦了做人。
行刑时,孟好女仿佛早有预感,她往斜后方看了一眼,看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林妧,虽然她一直没有将那两个字说出口,但是,她觉得林妧明白。
刽子手手起刀落,孟好女人头落地,脖子里的血迸的老远,将方圆几米的地都染红了。
另众人好奇的是,一般死囚犯被行刑后,眼睛都是挣开的,因为他们不甘心,不想死,死时异常恐惧。
而孟好女眼睛闭的紧紧的,嘴脸还有一抹微笑,真是怪哉怪哉!
只有林妧知道,孟好女解脱了,临死前跟梁胜合离,成为自由身,还能跟闺女在地下团聚,对于孟好女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回到客栈,林妧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明明孟好女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林妧还是有些失落。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一生要过这么苦,难道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受罪的吗?
大山仿佛看出她的心情不好,下午的时候,大山去了外头,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
大山说,心情不好,吃根糖葫芦就好了,林妧接过糖葫芦,可真甜啊,人好像吃点甜的东西,就把所有的苦都忘了。
傍晚,林妧跟大山下去吃饭,因着孟好女的事,这几日她们没有买菜,自然也就没做饭,反正李然已经考试了,他们不怕吃坏肚子。
正吃着饭,几个官差走进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正在用饭的林妧身上。
其中为首的那名官差腰垮大刀径直走到林妧跟前,"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出来?来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将林妧问蒙了。
看着来人气势汹汹,林妧擦擦嘴赶紧站起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况且现在在衮州界,她要更加小心谨慎一点。
"这个官爷,我叫林妧,是青阳县俞山镇人。此次过来衮州,是陪我家相公考试,他前几日进了考场,现下我在这里等他。"
为首的官差点点头,"就是你了。"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乌漆嘛黑的袋子,将袋子放在饭桌上,"告示上言明,谁若抓住孟好女,赏银十两。咱们知府大人说到做到,这十两银子,你点清楚了。"
林妧看着桌子上那一袋子银子,没有数,而是指了指旁边的大山与店小二,"官爷,实不相瞒,孟好女并非我抓的,而是我弟弟和客栈里的伙计小加合伙抓住的,我一个弱女子,不敢居功,所以请官爷把这银子赏给他二人吧!"
为首的官差才不管那么多,他只是听从上面的命令给银子的,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不想听,"知府大人说赏你的就是赏你的,至于这银子你如何使用,你随意。"
说着,这几个官差突然的又走了,客栈里恢复寂静。
只留下一带银子,提醒林妧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
林妧叫来小加,把袋子里的银子一分为二,一半给小加,一半给大山。
至于她,她能活着已经很好了,要不是店小二的机智,以及大山的力气,恐怕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所以她更不敢想银子的事。
大山将银子推到林妧跟前,林姐姐不要,他也不要。
别看店小二平时精灵鬼怪的,这时候也好像傻了一样,也把银子推到林妧跟前。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仿佛银子是烫手山芋,谁都不要。
最后还是店小二开口,说将银子一分为三,一份给林妧,要不是孟好女突然出现挟持林妧,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还让她受了惊吓,还弄脏了一件衣裳。
剩下的他跟大山平分,他们俩没干什么,主要就是帮忙吓唬吓唬孟好女,得三两银子已经很好了,相当于他三个月的月钱。
看大山与店小二坚持,俩人真像倔驴,好说歹说都不听,林妧只好收下那四两银子,且等她日后再补给他们吧。
也是客栈里的人都有钱,没有将他们的这些银子放在心里,要放在外头,估计银子在桌子上漏一点,立马就有人惦记上了。
第二日,林妧早早起来,她想去给孟好女的坟上上柱香,也不知道是孟好女的爹良心发现,还是受不了外人的谴责,总之,孟好女的爹给孟好女找了个地方,给她还有小囡埋了。
听说,没有葬在孟家祖坟,因着孟好女已经嫁了人,虽说与梁胜合离了,但是孟家人嫌她名声不好,不让她进祖坟。
所以孟好女的爹,就在南边的山上挖了坑,把她们母女俩埋在了一起。
有人说孟好女成了孤魂野鬼,还有人说,孟好女到死也没有个好归宿,她要是不和离,怎么还能埋进梁家。
听见这样的说法,林妧有些诧异,且不说梁胜是孟好女亲手杀死的,他们就是仇人,两个仇人埋在一起,这合适吗?
埋在山上多好,自由自在,山间有风,山间有细雨,山间有鸟鸣,孟好女追逐了一辈子的幸福,不就该如此吗?
林妧收拾好准备去山上给她上香,毕竟以后林妧可能很少有机会来衮州。
走出客栈,林妧发现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却满是倔强,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