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去考试,林妧与胡氏想去送他,李然摇摇头,他对去考场的路线十分熟悉,一个人走会更快。其实他也担心,林妧在街上碰到什么人。
婆媳俩在客栈呆了九天,哪都不敢去,这也是李然早早交代的,县里不比镇里,虽说更繁华,人多,坑蒙拐骗的也多。再碰见她们从小地方来的,怕吃亏。
两人这些天在客栈也没闲着,林妧来的时候包袱里拿着针线,就怕李然的衣服烂了破了,能给他缝上。这几日在杜水仙的院子里看见大朵大朵地花开的正好,问了小月才知道那花名为蔷薇。
花株是奉滕花大价钱买来的,在青阳县独一无二,只为博奉夫人一笑。左右闲着没事,林妧凭着记忆将花绣在帕子上,虽用的白色丝线,样子也着实好看。
在李然进考场的第七天,林妧提出出去转转,胡氏虽有心在县城逛逛,却有所顾虑,她十分听李然的话。还是林妧说来县城一趟不容易,想给祖父买支毛笔,再给李父买壶酒,也算子女的心意。
因着县里的读书人都去参加考试,售卖文房用具的店铺基本少没人,林妧这才喊着胡氏进了店铺看笔,虽说林妧会写字,但对毛笔也不太了解,让掌柜介绍,两人商议一番,最终选定一支太仓毛笔,掌柜看她们衣着朴素,也没要高价钱,一两银子让她们拿走。
价格还算公道,就算肉疼,胡氏也知道,这些年公爹为家里付出很多,平日里用的毛笔也是李真或者李然从镇上买的,每支都不超过二百钱,这一支能买上之前五支。
也不是说不舍得买好的,毕竟毛笔是易耗品,需要经常换,再小心使用,一支毛笔也最多只能用半年。
买了毛笔,林妧想给李父买壶酒,胡氏不让,她不想花银子浪费在买酒上,再说,李父那人她清楚,到时候在镇上买壶酒就能让他乐上半天。
因着平日里胡氏管的严,不让李父喝酒,所以有酒李父就高兴,哪还管这酒是不是名贵的,闻着味他都能醉了。
没办法,两人打道回客栈天气热,林妧头上一头汗,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汗,两人往回客栈的方向走。
“哎~,这位夫人,这手帕可是你掉的?”
林妧好像有人喊她,不由得往后看去,一个头髻红绳的丫鬟冲着她挥手帕,“这位夫人,这个手帕可是你的?”
林妧定睛一看,可不是这几日在房里绣的嘛,忙点头,面带感激的说,“是我的,刚才我掏手帕时不小心将它弄掉了,真是谢谢你。”
小丫鬟没说话,旁边头戴帷帽的女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这手帕上锈了什么东西?有些反光,我看不清楚。”
林妧将手帕展开,好让那名女子看清,“我绣的是蔷薇,只不过手里只有白丝线,所以绣上去看着是不太明显。”
“蔷薇?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曾在书上读过蔷薇,却没机会见到过。”
林妧将手帕上前递给女子,让她仔细观看。看着那女子爱不释手,林妧淡笑,“既然小姐与它有缘,这手帕就送给小姐了。”
旁边的小丫鬟高兴的拍手,“小姐,咱们走了好几家衣裳铺子,都没看见好看的花样,蔷薇这么好看,还新奇,到时候用蔷薇点缀裙摆定然让人眼前一亮。”
林妧点头,蔷薇花型饱满,颜色艳丽,更是重瓣,若绣在裙子上定异常好看。将手帕送人,林妧也不多待,对着主仆二人笑了笑,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林妧觉得怀里被人塞了东西,原来是那个小丫鬟,将一个荷包塞给她。小丫鬟说荷包里的银钱买的花样,因没在外边见过,所以花样不能白收。但是手帕她家小姐收了,感谢林妧。
说着小丫鬟跑远了,只一瞬,竟没了人影,林妧打开荷包,荷包里足足有五两银子,真是一大笔钱,记得她家还没落败时,她也曾不将银子放在眼里,如今这些银子能抵大用处。
胡氏看着鼓囊囊地荷包,刚才的小姐真是大方,若收成好,一亩地一年的收成能卖二两银子,这还不算要上交的粮食税,若要交粮食税,一亩地的粮能卖上一两银子算好的。
林妧把荷包给胡氏,让她保管,胡氏不要,这是林妧凭自己本事挣的钱,她可没脸拿,再说,她又不是没钱。
看胡氏坚决不要,林妧无奈只得放好,又返回到刚才的铺子里买了支毛笔,又买了壶酒,看的胡氏心疼不已,她想拦着点,又别不过林妧。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林妧路过一家首饰店,说想买个梳子,胡氏抢先说,她给林妧买,哪能让林妧一直掏钱呢?
进了首饰铺,胡氏在架子上看一排排整齐摆放的的梳子,差点挑花眼,直到看见一个刻木兰花的梳子,眼前一亮,这个梳子跟儿媳妇的气质特别搭。一问价钱,三十文,至少能买十个普通的梳子,真是不便宜!
虽然价格高,胡氏想给林妧买,也不在乎这点,虽说上县城一趟家里花了不少银子,正好庄稼熟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虽说她平日里买东西不大方,但在吃食从来没亏过。她是这样想的,穿的旧点破点没事,左右成天呆在家,还得干活,穿的好还怕弄脏。但是吃就不一样了,吃的不好,人没精神,容易生病,还哪有精力干活,哪有精力挣钱。
回到客栈,林妧耍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支银簪,得瑟似的在胡氏面前使劲晃,胡氏接过银簪,银簪样式虽简单,簪首用石榴花点缀,寓意好,难不成林妧想要孩子了?
胡氏拉着林妧在椅子上坐好,语重心长地说,“妧妧,前几日去奉府,看见你二妹怀孕,你可是着急要孩子?听娘说,娘不是逼你,娘当然希望你快点生孩子,但是这都讲究缘分,就像我,进门三年才有的你大哥。”
林妧低头轻笑,胡氏一定误会她了,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她有全天下最好的婆婆,她抬起袖子擦干眼泪,将银簪插在胡氏头上,不住的点头,好看,真好看!
“娘,这是给您买的,带您头上非常合适。”
胡氏万万没想到,这是林妧给她买的,她也有两个银簪,一支是刚嫁给李然他爹那会,他爹买的,另一支则是她生了李真后,婆婆给她买的。
那两只簪子她不舍得带,一直好好的放在家里保存,想着什么时候出门,有大事再戴。跟林妧一块来县城,怕路上遇见抢劫的,又不舍得戴。
没想到她辛苦一辈子,还是儿媳妇贴心,给她买首饰,正好屋里有盆水,胡氏对着水盆照了照,林妧眼光就是好。
胡氏生有两子两女,大儿子从小机灵,就是心不用在读书上,早年间走街串巷当个卖货郎,李秀才的意思是让他体会到起早贪黑不容易,坚持不下去再回来读书,谁知还让他干出个名堂。
前几年,李真靠着自己的积蓄,加上家里的补贴,在隔壁镇买下一间小商铺做生意。
大女儿嫁给个屠户,经常给家里送肉,胡氏叮嘱她,家里不缺肉,李玫照送不误。
二女儿嫁给了木匠,日子虽不宽裕也能过下去。儿孙虽不是大富大贵,能衣食无忧,胡氏已经跟满足了。
考试第九日,吃过午饭林妧向店小二打听考场的位置,知道了位置两人也不耽搁,想早些到考场外等着,去的晚了,怕被别人挡住,林妧希望李然一出考场就能见到她。
果然让林妧猜对了,她们走到考场不一会儿,呼呼啦啦来了很多人,有的牵着马车,有的抬着轿子,考试也是受罪。
考试结束,各个童生无精打采的走出考场,有的强撑着身子,一见到自己家人立马瘫在地上,还有的考生出了考场就狼哭鬼嚎。林妧刚才就看见几个婆子,有的考生一出门,婆子跑着上前迎,背起考生就走,林妧心道果然,马车摇摇晃晃,哪有人背着舒服。
迟迟不见李然,胡氏正担心,林妧一脸淡定,自家相公就连吃饭都不愿意在人多的时候吃,更别说这个时候,大家累的不行,再跟人抢着出来,不是李然的作风。
考场外等着的人走了大半,李然才慢条斯理的走出来,林妧看他面露疲惫,脚步还是稳的,放下心。李然左手拿着考篮,右手提着小炉子,考场上若不自己带小炉子,九天八夜只吃凉的食物对考生也不好,更别说夏天,熟食很容易馊,若是吃了闹肚子,得不偿失。
看着李然虽然脸色还行,估摸着也是强撑着身子,林妧上前接过考篮,考篮里有笔墨纸砚,沉甸甸的,李然不肯给她,他还没有虚弱到那种地步,可坳不过林妧,只能让她拿过去。
一行三人,李然走在中间,左手边走着的是林妧,林妧提着考篮。右手边是他娘,他娘手里提着小炉子。这几日在考场也没法活动筋骨,李然双腿有些虚,所以走路慢腾腾的。
快到客栈时碰到一个不速之客。
奉滕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非常刺眼,遂走到他们前面挡住去路,笑着说,“姐夫这是考试回来了?只是看着有些虚,看来得好好补补了。”
林妧僵硬着身子,像一只带刺的刺猬,眼神含有恨意,“你不要乱认亲,我相公可没有妹妹。”
打不过还躲不过吗?林妧扯扯李然的袖子,示意他从旁边过去,不搭理奉滕。
奉滕神色未变,依旧挡着他们的路,“妧妧,你这话有些无情,瑶瑶怎么说都是你妹妹,我称他一声姐夫不为过吧?还是说,妧妧你不认你妹子了?”
李然咳嗽一声,声音有些虚弱,“奉公子说笑,在下只是一介穷酸书生,万不敢跟奉府攀亲道故。现下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幸亏娘子体贴,替我拿着东西。我也心疼娘子,想必娘子此时手腕定酸疼无比,我们急着回客栈,就不奉陪,奉公子随意。”
看着三人走远的背影,奉滕不甘心的朝地下吐了一口吐沫,呸,什么玩意儿,叫他声姐夫还真拿乔了,敢跟他争,早晚有一天会让李然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