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城抬头看看院门,“就是这里?”
吃过早饭,他和易飞、周从元便来了文山县。
这种事拖不得,别看半年没有卖出去,说不定今天就能卖给别人,明天来就功亏一篑。
墨菲定律就说明了一切。
周从元并不知道卖主的家。
他们打听了几个人才找到这里,胡同很窄,车都进不来。
三人把车停在胡同口,走了进来。
倒也好打听,只要说找那个卖龙床的,几岁小孩都知道。
胡同口还停着一辆挂省城牌号的小车。
那种东欧产的,易飞一时想不起名字。
他就觉得今天的事可能有波折。
但那种不好的预感并不强烈,想来影响也不太大。
赵秋城也看到了那辆车,他和易飞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甭管是谁,如果龙床确实是清中期或以前的产品,那就绝对不能上,买来就能为丽飞明清家具博物馆添加一道风景。
实在不行就竞价呗。
龙床的主人倒是牛,把这种事弄得人尽皆知,也不怕被人盯上。
财帛动人心啊。
尤其是在整个九十年代,胆子大的人太多了。
发生明抢暗夺的事太正常了。
易飞看着这院子倒是有些年头了。
咋着也有百十年,院墙的砖都风化了,院子不大不小,倒也附和主人落魄皇亲,隐居小城的身份。
说不定龙床什么的真有可能是真的。
周从元说道:“应该没错了,看样子也有点像。”
和他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城东北一个叫秀才街的小巷里,16号院子。
门口订着的牌子正好是16号。
院门虚掩着。
赵秋城正准备推门进去,却隐隐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而且争吵声越来越大,像是争吵的人从屋里来到院子里。
赵秋城便止住了脚步。
院子里的争吵声愈来愈烈。
一个年轻人恶狠狠的声音,“常老头,我劝你放聪明一些,捐都不让你捐了,我们出钱买你还百般刁难,放在十年前,就你这种人,早就抓起来枪毙了。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别不知好歹。”
赵秋城看看易飞,“还真被人抢在头里了,只是他们谈的不太愉快,捐?总不能是省博物馆老雷的手下吧。”
除了博物馆爱让人捐古董,还有人这么干吗?
现在老雷都很少提捐的事了。
他时不时跑到临东丽飞明清家具博物馆看看。
对馆里的设施也备加推崇。
其实建博物馆的很多设计正是省博物馆出的方案,只是博物馆没钱,易飞却能按方案建设,老雷也不得不说,丽飞明清家具博物馆的条件好得多。
易飞说道:“先听听啥情况。”
应该不是雷军的人。
雷军还是很讲理的人,哪怕他派出去的人也没有说话这语气的。
这是要打人的节奏啊。
如果是雷军的手下,下次见他得说道说道。
咋的,别人不捐要抢啊。
别说是他手下,就是雷军本人,也得说他几句。
三人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发展。
一名老者的声音:“买?我要五百万,你们开价十万块钱,这叫买吗?这和抢有什么区别?十万块钱,你买这种木头能买得到吗?”
老者的声音充满悲愤和无奈。
易飞说道:“不是博物馆的人。”
博物馆来买的话,没人这么砍价的。
那张床睡没睡过皇帝不好说,可以确认是清中期以前的东西。
真要是假货,炒作不了这么久。
只要是真货,木材就差不了,否则保存不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是皇家出品,那更了不得。
工艺肯定都是最上乘的。
现在古家具的价格已经升得不少了。
博物馆断然不会出十万的价格。
国家的事,一般也不会恶言相向,而且博物馆的大小领导、专家自己都认识。
没有这年轻人的声音。
一名中年人的声音,“常老先生,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十万块也不能说买,就是相当于给你的补偿,你开价五百万也太离谱了,龙床睡没睡过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算是文物,你私人收藏是不妥的,而且这不是沉香木制作的,是紫檀木制成的,您也不想想,在清代,沉香木已经非常稀有,怎么能制成床,老先生,您就是把它送到港城拍卖,最多也就二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也就八十万,但这玩意不能送出去,是犯法的。十万是低了点,老先生可听说港城章氏集团的苗总吗?她出资三百多万美金购得三价文物捐给了省博物馆,苗总现在是新国人,一名华侨尚能如此,我们国人是不是更不应落后。”
中年人倒是客气,讲得也头头是道,合情合理。
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赵秋城、易飞、周从元面面相觑。
怎么还提到了苗总。
易飞苦笑摇头,中年人说的好听,实属道德绑架。
和当年雷军如出一辙。
听他的口气,他是代表相关部门面来,说不定真是省博物馆的。
只是他纯属忽悠。
那张床如果全是紫檀木所制,而且清中期以前制作的,送到港城拍卖绝不止二十万美金,紫檀木的明清家具现在也很值钱的好不好。
当然,忽悠人也没啥。
小哥还花几百块钱收了两张椅子和一个高几呢。
他居然提到了妈妈。
这个姓常的老头无论一百年前他家多么风光,现在和妈妈相比,那是比不了的,至少资金上比不了。
中年人纯属道德绑架了。
老者更加气愤,“苗总是港城大富豪,富可抵国,我一介平民百姓,怎能和苗总相比?我孙子要出国留学,他本来有公派名额的,被人顶替了,我家值钱的就这个龙床了,我捐出去,你们文物署给他出留学的费用吗?”
“你为什么不能和苗惠昕比?”
青年嗤笑一声,“她花钱能买,你自己有就不能捐?孙子要留学?没那命就别去挣。我警告你,老老实实的把床捐出来,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这老头没一点眼光,看看苗惠昕,花了三百万美金,捞得多少名声,十个三百万也赚来了。”
易飞的眉头皱起来。
国人提出妈妈,谁不尊称一声苗总,直呼其名的可真不多。
里面的年轻人是谁啊。
那说话的口气倒是像某个二代。
省城里的二代自己都熟啊,没听过这声音。
他小声对周从元说道:“周厂长,一会你出面谈,我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拽,直接称呼我妈妈名字。”
周从元点点头表示明白。
里面的那年轻人要倒霉了。
易飞是大度的,同时也是小气的。
年轻人说起苗总,一点尊重的意思都没有,甭管他是谁都得倒霉。
易飞怕谁啊。
陈老来了都住在他家里。
他叔叔就是东江省总督,在东江这个地盘上,来了谁都没用。
老者说道:“姓汤的,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就是我捐了,这龙床最后到那里也说不清吧?苗总就算为了名声也是在做善事,你呢?”
年轻人狞笑一声,“老家伙,别给脸不要脸。”
紧接着听到一声老者的惊呼。
中年人说道:“小汤,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易飞示意下周从元。
周从元推开门,三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
一个看着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长得倒也周正,西装革履的。
但看那发型咋看咋像当年的汉奸。
他正抓着一个看着有七十多岁老者的衣领,老者银发银须,普通的衣服,在青年手下徒劳的挣扎。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旁边拉。
中年人也就意思下,并没有真心拉架。
只是支着手装模装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