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阳大迈两步，与臧霞又变得无间，说：“圆圆是个很有学习潜力的孩子，但是由于她长期无处排遣心中的孤独，导致她和苏禹过早的谈起了恋爱。作为父亲，明知早恋会影响女儿的学业，可看到她与苏禹每天在一起开心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去强行干预。这次高考，苏禹被省城重点大学录取，而圆圆则名落孙山。巨大的反差让圆圆伤透了心，她很担心自己跟苏禹会因此产生距离。有一回我和她聊天，她有意无意的向我透露出她的想法：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考得一定会比苏禹好，证明她不比苏禹差，完全有资格喜欢苏禹。无论动机是什么，圆圆渴望读书总是好事，我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她现在需要一个能经常陪在她身边的人做精神支柱。你不是也喜欢圆圆吗，就权且牺牲一下，好么？”
“天。”臧霞以手支头，神情颇显痛苦，说：“我的确喜欢圆圆，但比起事业，我分得清哪轻哪重。陈向阳，你怎么不牺牲？你是圆圆的亲生父亲，你更有义务为了女儿放弃副院长。”她的话一字一字插进陈向阳心里，陈向阳默默地低下头，半晌不语。
过了一刻钟，陈向阳终于鼓足勇气，两手扶着臧霞肩膀，坚定地说：“医生是我毕生最爱的事业，也是后起之秀层出不穷的职业，这次竞选是我实现人生目的最好机会，假如我不能把握住，也许从此我就将被新人淹没，一辈子在从医路上碌碌无为。你才刚刚33岁，还年轻，即便是等几年再竞聘护士长，也依然占有优势。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不要说啦！”陈向阳的态度激起臧霞的怨怼，她用力一推，差点把陈向阳推到车流不息的马路上。
“难道年轻就是让的理由吗？我做了这么多年护理，为的同样是追求心中的理想。我不想以后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我在工作上必须拥有自己的成果。护士长我竞聘定了，谁也别想阻碍我。”臧霞怒气冲冲的说。
“唉。”陈向阳叹息一声，抱着肩，继续向医院前行。
“副院长人选要在护士长之前确定下来，倘若我成功竞选，就可以负责院委会的事情，我是不会批准你做护士长的。我和陈院长是同学，这在医院人所共知，到时凭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支持我的选择。”他背对臧霞，无奈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臧霞小跑到陈向阳面前，生气的看着他。
陈向阳小声复述了刚才的话，末了加一句对不起。
“你让我觉得恶心。”臧霞语音颤抖。她走到人行道旁，扬手拦辆出租车，上了车朝医院方向而去。陈向阳目送出租车，直到望不见车里臧霞的身影，才仰天长吁口气，重新跑了起来。
在医院食堂吃了早点，陈向阳来到医院上班。他换上白大褂，主持科室医护人员开个早会。会上，臧霞坐在他右首隔着两个人处，自始至终，他俩未曾说话。
“吃饭了吗？”会议结束，别的医生护士纷纷离开科主任办公室，陈向阳借机向走在最后的臧霞发问。哪知臧霞脚步仅仅停顿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陈向阳苦苦一笑，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袋豆粉，冲好后端到护士吧台。臧霞此刻就坐在吧台后面忙着手中的工作，陈向阳来送豆粉，她只当眼前吹过一阵风。
“不好意思主任，霞姐不喝豆粉，我又正好饿了，就……”领医生查完病房，陈向阳回到吧台，只见臧霞依旧埋头做事，倒是一名曾向陈向阳示过好的小护士在用纸巾抹嘴。
“没事，我那还有。”无从发火，陈向阳只好握着空杯子怏怏的走回办公室。进了屋，他重重的坐在与自己办公桌配套的椅子上。
“咋了？”和陈向阳对桌的一名中年医生见陈向阳满面沮丧，当即试探着问了一句。
“一片好心，人家却不领情。”陈向阳随口而答。
“和臧霞吵架了？”中年医生顺着办公室敞开的门看了一眼对面吧台的臧霞，再次问道。
中年医生名叫赵晖，是人民医院外科室的副主任，与陈向阳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这么些年，赵晖和陈向阳的关系既是同事又是好朋友，尽管在业务方面赵晖的能力较陈向阳稍逊一筹，可这个人的脑子特别活，凡事喜欢剑走偏锋思考问题，而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外科室除了在业绩上名列前茅之外，与其他科室的关系处理的也是左右逢源。这回医院竞选副院长，经过院委会商定，赵晖被破格列入候选名单。对于这个殊荣，赵晖本人也不止一次的表态：有陈向阳在，他的提名无非是走个形式罢了。
“嗯。”陈向阳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他没有说与臧霞吵架的原因，因为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他以女儿为中心纠缠臧霞放弃她的事业，就算赵晖再怎么帮着分析，过错方也只是他陈向阳。
“拿来。”赵晖向陈向阳伸手。
“什么？”陈向阳不明白。
“豆粉哪。”赵晖说。
不晓得赵晖要搞什么，可陈向阳还是十分信任地递过两袋豆粉。
“嘿嘿。”赵晖狡黠一笑，撕开其中一袋，倒入杯中，沏上水，用两根手指夹着杯口部分走出办公室。透过门窗，就看他隔着吧台同臧霞交谈几句，臧霞便将豆粉喝的干干净净。
“你对她怎么说的？”赵晖拿着底朝天的杯子返回办公室，陈向阳很好奇的问他。
赵晖晃了晃杯子，得意地说：“挺简单，我就是讲：臧护士，看你一早上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八成是和咱们主任闹别扭了，这我理解，人嘛，哪能没有七情六欲。但我想不管怎样，都请不要把个人的坏情绪带到工作中。护士的职责是护理、体贴病人，你状态的好差是能够对病人的康复产生重要影响的。臧霞听完，二话没说，露出笑脸喝光豆粉。你知道，她是一个事业狂，为了事业，什么情绪她都可以压得住。”
“呵呵。”陈向阳笑了笑。敢情只要抓到对方心理，人家就会对你言听计从，反之则对你横眉冷对，看来如何与人打交道也是一门学问啊，一门看似简单，实际很难的学问。瞧见臧霞又满面春风的投入到工作中，陈向阳既欣慰又焦虑。似乎无人能动摇臧霞竞聘护士长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