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点开卧室吊灯,用扫帚、撮子将地面打扫干净,又用墩布擦去秽物痕迹。“怎么了爸爸?”陈向阳停止呕吐,陈圆圆端一杯白糖水,第三番走进爸爸的卧室。
陈向阳喝一口水,样子略微好受一些,酒气犹重的说:“没事,做个噩梦,梦见你臧姨和爸爸分手了。”
陈圆圆“扑哧”一乐,忽略了爸爸说话时不易被人发觉的痛苦神情,说:“可能是爸爸工作太忙,累得容易胡思乱想。臧姨是好人,我相信两个月后她会很好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国庆节的婚礼,期待的不仅仅是陈向阳和臧霞。
“嗯。”女儿的话使得陈向阳的情绪逐渐平和。
“你晚上炒得什么菜?”他又问。
“没有炒菜。”陈圆圆腼腆一笑,说:“煤气罐没气了。”
“早上忘换了。”陈向阳懊恼的自语一句。由于母亲早逝,陈圆圆从小就学会了很多家务,炒菜便是拿手活之一。但是换煤气罐却注定不是小女生干的活。想到自己在外面酒足饭饱回到家好吐一通,而女儿则因为爸爸的疏忽没吃上可口的菜肴却又收拾了气味难闻的脏物,陈向阳的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张雨生的《大海》被臧霞用做自己手机的彩铃,尽管它的突然响起破坏了卧室内的睡眠氛围,但主人并没有感到不快。
看着来电号码,躺在被窝里的臧霞的嘴角露出俏皮的微笑。她按下接听键,立刻听到陈向阳的声音:“还没起床哪。”
“嗯。”臧霞伸个懒腰。
“快穿衣服下楼吧,忘了今天是星期几啦?”陈向阳说。他言语之际有点喘,似乎刚刚跑过很远的路程。
“呀,我马上就来。”臧霞起床,拉窗帘,看表,动作一气呵成。虽然还不到六点,但夏天昼长,外面已然天光放亮了。
今天是星期六,每到这一天,陈向阳和臧霞都约定拒绝乘车而改作跑步上班,这样不仅锻炼身体,也算为环保做了贡献。这习惯已经保持两年。
挂断电话,臧霞忙不迭的叠好被子,洗漱完毕,梳好马尾辫,然后套上陈向阳给她买的情侣运动衫,出了门,飞也似的跑下楼梯。到了小区门口,恰巧同样一身运动衫的陈向阳有节奏从北面跑过来。
“早上好。”臧霞冲恋人莞尔一笑,仿佛忘记了昨晚的不快。陈向阳投桃报李,也还以微笑。
两个人沿着人行道,在旭日初晖的映照下,向医院方向跑去。
“哎,我讲个笑话吧。”跑了二十几分钟,难免产生乏味心理,每每这时,聪明又有几分孩子气的臧霞总会想出调节的办法。
“从前有个傻子,别人问他什么都回答:‘没有’,比如问他吃饭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喝水了吗,他说没有;问他几岁了,他还说没有……你听过这笑话么?”说到这里,臧霞故意做个套子。
她知道陈向阳一心扑在事业上,几乎从来不去看杂志上的笑话逸闻,对于自己所讲,他一定没有听过,而他也一定会顺着惯性将“没有”二字说出口,当他意识到自己被恋人“涮”了后,换来的将是两人愉快的笑声。然而臧霞的想法落空了,停顿几秒,陈向阳居然未吭声,她回头望了望,只见陈向阳竟不知不觉间停止了脚步,一个人落在十几米外独自发呆。
“怎么了?”臧霞折返回陈向阳身边。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家长。”陈向阳叹气说。
“干嘛这样认为?”臧霞摸不着头脑。
陈向阳说:“昨天晚上,我们在美食城吃饭的时候,圆圆却在家挨饿。”
“哦?”臧霞愣了一下,说:“圆圆会做饭啊,怎么……”
陈向阳摇摇头,用正常走路的速度向前迈步,臧霞与他并肩而行。
“煤气罐里的气前天就用没了,我本打算昨天早上换上,可院长却忽然来个电话叫我立刻到医院,这一忙就给忘了。”陈向阳说。
“院长找你干什么?”臧霞关心的问。
陈向阳说:“到了医院,院长对我说下周二卫计局负责监管医生廉霞纪律的领导要来医院视察,视察的重点对象是几位竞争副院长的人选,如果我届时能给上面的人留下好印象,那么我做副院长的希望就会很大。”
“没问题。”臧霞一脸自信的对陈向阳说:“我相信你都能禁得住这次考验。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等着竞选成功。”
陈向阳闻言,脸上顿时泛起笑容,但随即又愁容满面,说:“升了副院长,工作更多,恐怕照顾圆圆的时间更少了。”
“你可以雇个保姆啊。”臧霞自然地说:“不用她给圆圆做饭,只需要干力气活时搭把手。比如换煤气罐。”
“圆圆和保姆处不来。”陈向阳否决了臧霞的建议。
“这好办。”臧霞把事情想得很容易:“到家政公司找个素质高的保姆,兴许会和圆圆有共同语言,别怕花钱。”
“我比你更了解圆圆。”陈向阳淡淡地说:“一个月几百元的雇佣金省吃俭用我还出得起,可问题在于,圆圆亲妈因难产而死,圆圆从未感受过母爱,所以性格比较孤僻。除了我和你,还有她那个叫做苏禹的同学,她不太愿意跟其他人接触,所以请保姆没用。”
“那你的意思……”臧霞凝视陈向阳双眼,隐隐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陈向阳仰望片刻渐强的阳光,然后闭上眼,缓解眼球的刺痛,说:“我还是那个意思,想让圆圆复读高三。你能不能帮帮我,放弃参加护士长的竞聘,多挤些时间陪陪圆圆。”
“你……怎么……这样……”臧霞下意识退了几步,两人之间顿时出现大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