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吧。妈妈和邓群舅舅有事说。”李鯡妤看出有些话邓群不便当着苏禹吐露,于是她找个借口支开苏禹。
“噢。”苏禹毫不迟缓的遵循了妈妈的指示,返身回家。
不再有人留意自己的谈话,邓群这才对李鯡妤说道:“拦江大坝杀人案有一些眉目了,我想你对于死者的身份一定会特别感兴趣。”
李鯡妤耳朵一侧,示意他说。
邓群抱着肩,慢吞吞地说:“她是运达公司董事长,也就是你老公的秘书,叫徐金艳。”
“天。”李鯡妤皱了皱眉。
邓群放下胳膊,说:“昨天下午确认了死者,晚上我就来你家向你老公询问关于徐金艳的情况,你老公蛮配合的。刚才我又发现了新的证据,本想再跟你老公核实一下,哪知他却急着应酬去了,这实在——”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尾音,似乎是在试探李鯡妤的反应。
“没办法。”李鯡妤并未上当,只是莞尔一笑,说:“商人行程身不由己,没有尽力协助你破案,我想皓晟也是深感遗憾的。”
“7月20号晚上到7月21号凌晨,你老公在哪?”邓群手扶路虎车门问道。
“一直和我在家。”李鯡妤极自然地答复邓群。
“没出去应酬?”邓群紧接着问。
“应酬也不是天天有。”李鯡妤笑了笑。
“那天晚上徐金艳被害,我们到邮局查了记录,她的最后一次通话,对象正好是你老公。”邓群也笑。
“哦——是有这事。”李鯡妤长吟一声,说:“那天深夜,皓晟的确给勾秘书打了电话,不过我想,一个电话和一起杀人案,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不应该联系到一起吧。”
“你老公在电话里都说什么了?”邓群的问话一句快过一句。
“一些公司账务什么的。”李鯡妤从容不迫的说:“他就在我身边打的电话。”
“公司账务的事要在半夜谈?”邓群锁紧眉头。
“想起什么马上就得做,皓晟的性格历来如此。”李鯡妤依然笑容可掬。
“但是你老公打完电话几个小时后,徐金艳就死了。”邓群冷冷地说。
“世事无常嘛,任何人都不能预测到自己下一刻钟会有什么不幸。二十五岁,多灿烂的年龄,太可惜了。”李鯡妤仰首望天,仿佛不忍相信一个香消玉殒的事情已然发生。
“和你老公一起走的那个男的是谁啊?”邓群忽然问道。
“他呀,我一个故交。很多年没见的故交。”李鯡妤明白邓群指的是巴虎,当即轻描淡写的作了解释。
“哦。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但愿能有用。”邓群点点头,又冲李鯡妤微微一笑,随即上了车。
路虎从视线消失,一身疲惫的李鯡妤才走进小区,回到住宅。进了屋,李鯡妤瞧见苏禹同样无精打采的依偎在沙发上,拿着手中的杂志看得出神。李鯡妤没有说话,径直来到厨房,做了两份营养丰富的早餐,随后叫苏禹吃饭。两个人默默的用罢早餐,苏禹打过招呼上楼睡觉,李鯡妤收拾碗筷,之后,金牌律师留张纸条,准备去所里看看。
路过自己家的车库,李鯡妤没有去取心爱的宝马坐骑,而是在人行道旁截了辆出租车。她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开车百分之百会出事故。
“老师好。”
“老师早。”
“李老师喝水。”
李鯡妤刚一现身北帝律师事务所,那些年轻没什么名气的律师,立即不约而同的围了上来,打招呼的打招呼,端茶送水的端茶送水。李鯡妤一一笑纳,她喜欢这种感觉。
“不错,很好,我很满意。”看了几分卷宗,在李鯡妤出门的一周,所里代理出庭了三起诉讼,均胜诉。在与出庭律师做了一番总结后,李鯡妤又相继电话、当面接受了部分当事人的感谢,以及新的代理诉讼。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吃过午饭,李鯡妤安排所里人接应留守省城的王博。事务忙完,金牌律师本想休息一会儿,可这时偏偏有人捣乱。
第一个是儿子苏禹发来的信息,说今天是同学的生日,邀请包括他在内的一些好哥儿们聚会。李鯡妤问有哪些同学参加、在什么地方吃饭。言外之意是打听有没有陈圆圆。苏禹做了回复:都是初中同学,在市东郊的一家自助餐厅就餐。言外之意离陈圆圆家很远,没她的事。
“好吧,可以去,但酒不许喝得太多,九点半必须回家。”末了,李鯡妤以母亲的权威同意了儿子去做客,同时开出两个条件。
处理完私事,一名年轻律师走进李鯡妤工作室,说本市一家知名企业的老总要打官司,晚上想请李律师吃个便饭,地点恰好是苏禹说的那家餐厅。既能和当事人增进友谊,届时又可以和儿子一起回家,李鯡妤思忖一下,问清案子类型,随即选定助手,等候赴宴。
到了约定时间,李鯡妤与助手抵达自助餐厅,和那位老总见面。案子很简单,就是老总的老婆出轨被抓个正着,那位太太虽然写下笔录和忏悔书,但她以孩子还小为由拒绝离婚,而老总则想利用这个机会把老婆扫出家门。
老总打官司的目的,是既要保孩子的抚养权,还要顺利离婚,并且财产分割越多越好,其实他财大气粗,完全能够私下把事情解决,之所以走法律程序,是打算在阳护利益的同时,又能赢得合法公民的好名声。
听了老总的叙述,李鯡妤笑容满面的承诺这场官司她有十足把握打赢,因为她带来的助手便是北广市专门靠拆散人家婚姻吃饭的律师。双方碰杯,预祝合作愉快。聚餐结束,李鯡妤答应下周四派人到老总公司取笔录。
自由活动,李鯡妤左看右看,未发现儿子影子。
“或许临时有事换地方了。”她这样想道。
独自回到家,屋子里一片黑暗,说明苏禹还未回来。李鯡妤开灯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五,离她给儿子规定的时间还早。
金牌律师按下家中固定电话未接来电的键子,看到了丈夫苏皓晟的号码——是半小时前打来的。她回拨过去,等了很久,另一头说起话来。
“老婆,你上哪去啦?我往家打电话没人接,你手机也不听。问禹儿也说不知道。”苏皓晟口齿不大清楚,显然没少喝酒。不仅如此,就连背景声音也嘈杂得很,可能是在户外或者娱乐场所。
“白天我去律师事务所了。”李鯡妤坐在沙发上,把电话放在腿上,平静的说:“晚间和人应酬,刚回来。电话被我调成静音状态。你在哪里?”
自己向对方坦白,那么对方便不可以再对自己有所隐瞒,这就是李鯡妤的原则。
“我正和潘秘书在山庄露天舞厅跳舞呢。”苏皓晟很高兴的回答。
“注意休息。”李鯡妤紧紧握着话筒说道。
晚上怎么住?相信这是大多数女性在丈夫跟异性出门时最关心的问题,然而金牌律师却并不落俗,这不是说她对此不屑关心,而是她已经预见到了答案。
“对了,虎哥已经在路上了吧?”苏皓晟不仁,李鯡妤也就不义,他用女人最在乎的事情刺激她,她自然也要拿男人最无法容忍的话题礼尚往来。可惜金牌律师的算盘打错了。
听到巴虎的名字,苏皓晟反倒愈加得意,说:“是啊,老婆你算得真准,十点四十上的车,一点没耽误。我买了一箱啤酒和大堆熟食让虎哥在路上消磨时间,而且火车临行之前,我又塞了一张里面有五万块钱的银行卡,供虎哥到北京花销。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说这件事。”
“谢谢你。”李鯡妤轻声说。
两口子还要提谢,这真是奇了怪了。
“带走禹儿的照片,应该是虎哥最欣慰的事了。”金牌律师喃喃地说。
哪知苏皓晟的反应却如同一盆冷水,把妻子浇了个透心凉。只听他说:“没,虎哥没拿照片。”
“为什么!”李鯡妤脱口问道。
苏皓晟出奇的沉稳,说:“禹儿是我的儿子,他好歹姓苏,让他成为别的男人的念想,我受不了。”
“你……”自己大半夜把儿子从省城带回北广的目的落了空,李鯡妤顿时悲从中来。她泪盈双眼,嘴唇嗫嚅,像是想说什么。
“你杀了徐金艳,清理现场时留下什么线索了吗?”苏皓晟的嚣张令李鯡妤气愤填胸,她又想出个法子,以为一提徐金艳被杀,身负命案的丈夫马上就会露出胆小懦弱的原形。她现在只有靠这个能够聊以自慰了。
苏皓晟缄默片刻,背景环境也渐渐肃静下来,大概是他拿手机走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冷静了几天,我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带上手铐脚镣是迟早的事。我现在啥也不想了,趁现在还自由,就让我过几天愉快的日子吧。”他语气无比压抑的说。
“啊……”李鯡妤极度失望,看样子她今天注定要一败涂地,她感觉手心冰冷潮湿,仿佛无力再将这个控制了二十年的男人握在掌中。
“这里风景优美,很好玩,真的想带你来,很遗憾老天爷不会给我机会了。”苏皓晟话声未止。
李鯡妤死咬嘴唇,不叫电话那端听见她哭泣的声音。
“好了,舞厅放新舞曲,我去了。晚安,老婆。”苏皓晟说完,话筒里响起占线声。
李鯡妤放下电话,麻木的站起来,缓缓走到厨房碗柜前。她打开一扇门,里面放着一瓶酒,就是那瓶苏皓晟和潘桃喝过的。李鯡妤一把抓住瓶颈,随即又麻木的回到客厅沙发处坐下。“砰!”她用力拔掉瓶塞,“咕噜咕噜”仰脖喝了几大口。这酒是好酒,很苦,可是它再苦,又怎及得上李鯡妤此刻的内心?转眼,那瓶酒点滴不剩。“咣!”李鯡妤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她将空酒瓶重重的放到茶几上……
九点四十,苏禹超过了妈妈规定时间,金牌律师有了发泄怨气的地方。
“你怎么还不回家?”李鯡妤拨通儿子手机,信号连接,不等儿子开口,她先夹头裹脑责问起来。
“我……我……”苏禹似乎无言以对,他“我”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我在……兰花小区……陈圆圆家楼下。”
“你不是吃自助餐吗?连你也会骗我了!”李鯡妤对着话筒,怒不可遏的吼道:“十分钟后务必到家,没有任何条件!”她忿忿的扔下电话,头靠着沙发背,呼呼直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