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顺着我的发，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太多，我说过带你回去。”
当夜不少人来面见云濯，他让我先去睡。
我睡不着，夜晚偷偷去听墙角。
便听一人道：“皇上，您应当顾全大局，她不过一个女子！”
云濯冷眼看他：“朕的决定何时轮到你们置喙。”
“可她并未真心，若她真心待您，您也不必每日喂药，不愿让她记起过去。”
……
每日喂药……
我忽然想到有一日没有喝药，当晚却做了怪梦。
不是我忽然摔了一跤。
分明是云濯不想让我回忆起曾经！
我全身害怕颤抖，回忆起无数他哄我喝药的画面。
又耐心，又深情。
9
自那以后，我便不再日日喝药。
被他盯着的时候，我喝下去，回头便用手指挖着喉咙催吐。
他忙的时候，我便差人放在桌上，待人走后，便将药往外倒了。
果然夜夜梦来。
我梦到了云濯指责我卑鄙，让爹爹用兵符压着他娶我。
梦见弦月下，云濯与一女子私会，我偷偷躲在一旁，却什么都不敢说。
后来登基大典，云濯自顾自地往前，我着锦衣华袍狼狈追赶。
又梦到群臣向我施压选秀，云濯站在一旁，仿若从未见过的生人。
边境战乱，哥哥一人抵不住，于是爹爹带兵支援，当晚我却听到云濯与内府商议，不再支援粮草，直至将军战死沙场。
母亲数次飞鸽传书，被云濯截留。
信件不知被谁换了，换成了通敌文书。
云濯非常生气，让我将我娘给叫回来，他要好好问问。
但云濯的好好问问，却是在牢狱中。
他让人宫外提前拦下了我娘，带到牢狱用刑审讯。
我发现不对，结果被一同关了进去。
我娘无论被怎么刑罚都依旧咬定被陷害，但在第二日云濯决定将我拖出去斩首时，我娘认下了所有的罪。
我被带出天牢时，娘亲还笑着朝我摆手：“阿燕放心吧，你如今尊为皇后，我丈夫还在沙场。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娘，在当晚喝下了毒酒。
而这件事情，是那夜云濯私会的女人告诉我的：“我进了天牢，让她喝了酒，然后用着她嘴边的血，按下了认罪书。”
我抓住她的发想杀了她，哪知云濯就在门外！
他将那女人护在了怀里，让人带我出去清醒。
我被按在水缸里，差点溺水而亡。
而云濯的目光很冷，他看我不似妻子，更似仇人。
我答应了选秀女，向云濯表示让位，但不知为何，本应高兴的云濯却拒绝了我所有的提议。
我将秀女的名单列出，他最爱的女子列为其中。
云濯当日大怒，拿出了远在边疆的哥哥来威胁我。
后来我父亲死在边疆，他不肯放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对我解释：“阿燕，朕没有短缺任何士兵粮草。”
我当然知道。
爹爹是为他守卫领土，云濯当了皇帝，但也不会如此卑鄙。
整个宫中像是一个华丽的笼子。
我曾被其华丽所吸引，但此时才发现怎样都飞不出去。
我哥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书信与我，发誓要将我带走。
而这份书信，被云濯发现了。
入宫当日，我哥便被乱箭射死。
后来的云濯将我揽在怀里：“阿燕，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动你的。”
我对上他的视线，恳求道：“皇上，游戏玩够了的话，便杀了我吧！”
我不知为何他生气。
思来想去大抵是想让我活着夜夜煎熬，白日再强撑虚伪。
毕竟那时我家风光无限，而他只能隐忍。
我道了无数对不起，而云濯却不知为何更加生气。
偌大的宫中似一座牢房，我时不时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唯一散心便是坐在城楼边，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想着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能乘风而起？
10
终于，云濯答应陪我去见我爹娘。
第二日即将启辰，云濯扶着我上了车。
马车声咕噜，我靠在云濯怀里：“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云濯吻了我唇：“什么梦？好梦还是噩梦？”
我拍了一下他：“你先听我讲。”
“我梦见我娘死在了牢里，梦见了我爹战死在了沙场上，我梦见了我哥想要来救我，却被乱箭射死。”
云濯身体僵住了，紧接着他将我抱得更紧：“阿燕，那只是梦。”
他的反应，使我瞬间明白了：“那些是真的，对不对？”
云濯轻声哄着我：“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叫御医来，为你诊断好不好？”
他吓得连御医都说出了口，而我只能苦笑：“那不是梦，我从未做过这样的梦。”
那些画面真实却又残忍。
它填满了我的空缺，却又使我痛苦。
“阿燕，阿燕我带你去见爹娘，你不是要去见他们吗？”
“你哥哥……”他顿了一下，然后赶紧允诺：“在的，都在的。你无论想见谁，都在的。”
我叹口气：“那请皇上带我去见他们吧，别再找人演戏了。”
马车调转了车头，奔向了更偏远的边疆。
11
我跪在墓碑前，每一个都送上了新摘的鲜花。
云濯站在一旁，待我起身才敢问：“阿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秀女名册上，有她们的名字。我的哥哥，待我生分得紧，这里离边境近，但娘亲却始终不来看我。”
“光明白这些事情，我就很痛了，我实在想不到经历过这一切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
云濯卑微得不像当初的太子：“我放弃皇位，今后你无论去哪儿，我都陪你好不好？”
“我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步步后退，亮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利刃。
云濯见我将匕首抵在脖颈前，瞳中一颤：“阿燕，阿燕你别做傻事！”
路上我仍有希冀，但见到墓碑后，希望破灭。
“我什么都不剩下了！谁都不在了！”
“皇上！我求您让我与家人团聚吧！”
我的手在颤抖，见云濯大步向前，我狠下心用力。
鲜血顺着利刃下落，但却不是我的血。
云濯的胸口被鲜血浸染，我慌了神，放开手后退两步。
此时的我终于放声大哭，心中却依旧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云濯上前两步，将我抱在了怀里：“阿燕，别怕。”
他嘴角泌出了鲜血，溶进了我红色新衣中。
“你曾很痛苦，说要杀了我报仇，但是却又舍不得，只能折磨自己。如今我很高兴……”
他在我怀里断了气，死时还带着满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