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齐，推杯换盏。
妖王少说活了几百年，灵智早不弱人族，或许对云毅坐在首位有异议，却都看得出蛇君拉拢之意，再怎么样也不会此时发难。
几杯灵酒入腹，谈天说地，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说话间就提起真阳魔尊，当下修仙界头条，凡是聚会宴饮皆避不开。
步虚真君，纵使蛇君敖潜见了面，无论正魔，也得躬身施礼。
大殿下叹息道：“当年曾游厉暨洲，久闻魔尊威名，当真是听者胆战，闻者心惊。传闻有不少修士，见魔尊降临时，活生生吓得魂飞魄散。”
“魔道修士又有几个寿终正寝？”
三殿下声音清冷：“真阳魔尊杀人盈野，其仇人何止万计，死劫是必然之事。”
云毅诧异瞥了眼三殿下，似是对魔道心怀怨恨，好奇道：“那位新晋灵霄道君，为何冒奇险刺杀魔尊？”
殿中众妖看向敖潜，此等秘闻少有人知，连捕风捉影的谣言都没有。
敢造步虚真君的谣言，无需遣人去抓，那些听众都琢磨着去举报。
“此事说来话长，灵霄道君与真阳魔尊早有仇恨，还要追溯数百年前……”
敖潜缓缓说道：“当年魔尊为天星石，破坏东荒灵脉，顺手湮灭了数千散修，其中就有灵霄的恩人。灵霄为恩人报仇，杀了魔尊唯一血脉、关门弟子。”
“这也是天魔宫南侵的缘由，之后真阳魔尊屡屡寻不到灵霄，便设计伏杀各宗掌门。”
“那位云龙真君是灵霄的小师弟，传闻是代师收徒谆谆教诲，可谓亲近至极。双方仇恨自东荒开始，愈演愈烈，直至不死不休！”
乌将军诧异道：“一切起始竟是区区气动境散修？因果纠缠当真恐怖！”
旁边的蟹将军害怕道：“人族报复心这般强？以后必须约束，免得哪天莫名有人来寻仇！”
敖潜竟然也微微点头，转头看向云毅，说道：“道友那碧元城建的不错，人妖平等以待，日渐繁荣昌盛。”
“蛇君谬赞，贫道曾养于人族，便想着报恩。”
云毅将自己定位于报恩，无论哪个妖王也难说个不字，更何况灵霄道君的报恩赫然在先，话题一转。
“贫道听闻，人族五百年未有真君？”
“何止五百年，九洲四海已经六百五十年，未有晋升真君或妖皇。近几百年，妖族渡劫化形的数目，也远远低于过往。”
敖潜叹息道：“其中缘由，老祖未曾言明，或许与天地变化有关。”
碧波潭老祖是硕果仅存的蛇皇，也正是有妖皇坐镇，才能与另外三大皇族平起平坐。
无需云毅继续询问，大殿下说道：“灵霄道君为何能突破境界？”
敖潜说道：“灵霄前辈气运昌隆，据说是落入了补天教遗址，得了上古神丹，方才一举晋升真君。这等机缘，哪是寻常人能遇上？”
“以此计算，诸宗老祖必然熬不过灵霄，待寿元尽了，世上仅一名真君……”
云毅声音肃然，面容颇有些悲戚。
“若将人族正魔一统，这世上还能有妖族存活地界？”
群妖闻言仔细思索，似是真有这般可能，议论声嗡嗡作响。
“此事已禀报过老祖，令我等无需担忧。”
敖潜说道：“那些人族宗门底蕴深厚，大可能还有阳神存活，又有镇宗灵宝守护。或能号称第一宗门，想要一统人族，却是千难万险。”
“在世阳神？”
云毅与群妖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骇然，这等存在仅在典籍中有记载。
“或许活着或许死了，不过无需担忧这等存在，要么是自封不敢出世，要么是借左道之法续命，非宗门覆灭大劫不会出世。”
敖潜说道：“其他宗门不清楚，太华宗的阳神必然是道消了，否则魔尊也不敢悍然覆灭。”
云毅好奇道：“敢问蛇君，咱妖族可有妖神在世？”
敖潜摇摇头，黯然说道：“妖族没落，便是由妖神坐化开始，十万大山已是最后根基，再退就只能离开九洲，去四海寻灵脉修行了！”
话音落下，殿中群妖愤慨出声，喝骂人族修士。
自天地有灵气之始，世上便有了妖族，比人族修行史早了无数年。某些古老典籍还记载，人族先贤引灵气入体，炼成法力，参照的便是妖族修行之法。
如今人族势大，反而不断侵占妖族修行地界。
云毅目光闪烁心思电转，敖潜似乎在有意引导，这种族群延续之争、生存空间之争最能同仇敌忾。
“妖族寿元悠长，妖王能活近千年，妖皇再翻个倍少说两千余年，未必就熬不过灵霄，所以敖潜是在铺垫什么……”
喧哗过后，敖潜示意群妖安静。
“莫再说这些丧气话，今日之宴是庆贺金道友成功渡劫。”
酒宴过半，终于步入正题，敖潜笑道：“道友可愿加入碧波潭，日后当真有大劫到来，我等同心协力方能渡过！”
“固所愿也。”
云毅站起来躬身施礼，肃然道：“愿为蛇君差遣，驻守十万大山，力保妖族修行地界。贫道出身寻常鹰族，血脉天赋低下，更加知晓妖族艰难，绝不允许人族侵占！”
语惊四座且不说，云毅又以精血虚空绘纹，指天发誓道。
“此誓若有违背，折寿五百年！”
这般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让群妖目瞪口呆，大家只是顺着蛇君的话骂两句，怎么忽然就当真了！
“好好好！”
敖潜连声赞叹：“道友实乃妖族脊梁，如若妖族个个似道友，何愁不能复兴？”
云毅连连摆手道：“蛇君谬赞，贫道只是尽绵薄之力，唯有听命蛇宫追随蛇君，方才有些许用武之地。”
“哈哈哈！诸君饮盛！”
敖潜举杯说道：“本王已去过汤谷、青丘、白虎岭，得知四位老祖寿元全部过千，只需等待人族元婴尽数坐化。以四对一，优势在我！”
“饮盛！”
群妖顿时恍然，难怪云毅信誓旦旦，原来猜到了蛇君谋划。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计谋，而是大道堂皇的阳谋，不争不斗，借着寿元绵长熬死人族元婴。
纵使人族预先知道了，也无力阻挡大势，妖皇一心隐匿逃跑，元婴老祖也无可奈何。
“再来一杯！”
“喝喝喝！”
“妖族复兴在即。”
“五六百年而已，贫道也能等到。”
“……”
推杯换盏，杯觥交错，一连让鲛人蚌女换了四五波佳肴。
临近尾声。
敖潜说道：“道友既入碧波潭，理当有驻地。本王知晓你们兄弟情深，索性将荆棘岭南段予你，青松妖王换处地界。”
“无需如此。青松道友寿元悠长，将来定为妖族支柱，蛇君还需好生亲近！”
云毅言辞恳切，说道：“贫道愿与黄牛共同驻守荆棘岭北段，监控人族动向，训练麾下妖兵，以待妖族复兴之天时！”
“好好好！”
敖潜只觉得云毅身上，泛着大无畏的圣光，说道：“既是庆贺，岂能无贺礼。本王打开蛇宫宝库，道友任取一……两件，为妖族贺！”
云毅感激涕零：“多谢蛇君。”
“诸君继续吃喝，道友随我来。”
敖潜说着脚下生云，带着云毅向蛇宫深处飞去。
片刻之后。
落在一处宫殿外，大门紧闭，牌匾上写着：聚宝阁。
敖潜张口吐出龙珠，在门前晃了晃，禁制灵光闪耀大门自行打开。
云毅跟着进入聚宝阁，见到一眼望不到边的置物架，上面放着各种物件。
“历代蛇君收集的宝物，皆在此处，道友可任意选取两件。”
敖沧笑道：“历代蛇君喜欢的物件不同，有的喜欢晶莹剔透，有的喜欢年代久远，所以多了些价高鸡肋的杂物，却是要考验道友眼力。”
云毅神识扫过，见到置物架旁边有文字标注，按照属性分门别类。
金系灵矿、妖兽骸骨、木属奇物、雷击灵物……
“蛇君，贫道亦喜欢年代久远的灵物，不知在哪片区域？”
敖潜指了指：“西南角。”
聚宝阁面积广阔，内里占地少说十数亩，云毅施展遁法落在古物区域，逐个查看置物架上灵物。
“上古虎妖齿，古玉，残破古器，古墓棺材……”
某代蛇君爱好果然奇妙，竟然将一口石棺封禁在储物盒中收藏，也不知是自己亲自挖出，还是下面妖王进献。
云毅也不指望古物中能有秘密，经历多少任蛇君筛选，但凡有一丝摸不透的奇异，也早就从聚宝阁中取走。
——八卦纹龟甲，来自上古遗迹。
古朴青灰的龟甲，大约成人手掌大小，背上天然形成八卦纹理。
云毅面露喜色，将龟甲拿在手中把玩片刻。
“此物与我有缘，用它施展小截天术，定能卜算出更多信息！”
随后又逛了片刻，取了件古宝残片，名唤翠峰印。整体形状似小山峰，通体碧翠，只是拦腰断了半截，法力催动后能变得千斤重。
此物在聚宝阁时间颇久远，旁边有几位蛇君的注释，据验证是上古重宝的一部分。
云毅选好好物件，拱手道：“多谢蛇君恩赐。”
敖潜执掌聚宝阁，哪样物件离开了原处，自有禁制传讯提醒，见云毅手中两件鸡肋，笑着摇头道。
“道友忠心可嘉，面皮却有些薄了，这两件古物虽玄奇，却只适合闲暇把玩！”
敖潜唤来侍奉龟妖，命它去兵器库取神兵甲胄，又是赏赐一番。
“多谢蛇君。”
云毅换上锁子甲，兵刃是对精金亢龙锏，足有数千斤重。
妖族少有炼制法宝，而是不断祭炼肉身，直至堪比法宝坚固。神兵类似于人族修士的重宝，再加持妖族强横力量，动辄崩山裂地，金丹真君也不敢硬抗。
蛇宫宴非一日。
确定云毅投入碧波潭麾下，蛇君传讯麾下妖王，各自前来混个脸熟。
吃酒享乐，时间过得飞快。
转瞬两月之后。
云毅遁光落入摩云洞，布置下重重阵法遮掩，取出签筒卜算凶吉。
灵签安稳落地。
中签。
“怎么会是平平无奇？”
云毅眉头微皱，从储物袋取出上古龟甲。
从聚宝阁取得两件古物后，已经在蛇宫已经研究许久。
翠峰印中得窥其中一二缕禁制纹理，日后需天长日久钻研，或许能得残缺炼宝之法。
上古龟甲卜算天机时发生了意外，小截天术消耗的寿元，竟然尽数被龟甲吞噬，最终连一天凶吉都没能算出来。
吞噬寿元后，龟甲背上八卦纹理，稍微清晰了一丝。
云毅发现龟甲异样变化，不敢在蛇宫继续研究，直到回到摩云洞。
“贫道倒要看看，这东西能吞噬多少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