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凡睡到早上十点才慢悠悠的起床，正准备打一个拼车回长浦县的时候，秘书长常剑锋居然给他打来了电话：“小凡，你在哪儿？回长浦县了？”
“还没呢，在出租屋里,咋啦？”
陈凡听出常剑锋言语间透着怒意，便意识到肯定是发生了重大事件。
常剑锋也没具体说是什么事情，只是言语间有些急促：“朱刚马上过来接你，路上他会跟你说清楚情况，记住，你这次是代表我们玉晨市的市委市政府，见机行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朱刚应该马上就过来，你换好衣服去小区门口等他吧。”
“代表市委市政府？”
陈凡见常剑锋语气如此凝重，心中十分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得常剑锋这位荣辱不惊的秘书长如此失态。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上一次那几位老干部闹事的时候，常剑锋着急过一次。
难道也是因为此事？
不得不说他的嗅觉挺敏锐的，他在刚上车后，司机朱刚就将详细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原来昨天下午，玉晨市的几个退休老干部居然亲自跑去省纪委的办公大楼外面闹事，还拉起了横幅，引起了十分恶劣的影响。
以前他们只是通过电话亦或是信访,向省党委和省纪委举报，估计是见省里雷声大雨点儿小，对郭景耀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惩处，这才跑去省纪委大楼。
完全就是不把郭景耀拉下马，誓不罢休的架势。
省纪委这边在派人负责接待，并了解完情况后，承诺会调查郭景耀，并表示派车送几位老干部回玉晨市。
可是那几个老干部居然开始撒泼打诨儿，扬言如果不法办郭景耀，他们就不走了。甚至还扬言，如果省纪委袒护郭景耀，那他们就直接去闯省党委大院。
如果省党委的领导不管，那他们就去首都！
省纪委的领导还真害怕这几个老头老太太直奔首都上访，到时候省里这边肯定少不了挨一顿训。
而且这事儿传出去，对整个永东省的声誉也会带来十分恶劣的影响。
省纪委这边非常生气，就在半个小时前，还亲自给郭景耀打来电话，把郭景耀这个市委书记给狠狠的训了一顿，并且阴阳怪气指责郭景耀这个班长让玉晨市内部不团结，给省委的领导们添乱了。
郭景耀其实也派人去安抚过那些老干部，但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大。
“这群老不死的，整天闲的吧？就应该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否则每天只知道惹事捣乱。”
陈凡坐在副驾驶上，愤愤不平的骂着。
朱刚的情绪还算比较克制：“注意言辞，他们毕竟是为党和人民奉献数十年的老干部们。郭书记的意思很明确，先由你前去安抚，尽量将事态控制住，以防止他们真的跑去首都。”
“我？”
陈凡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望了望车后面：“就我们两个人？朱哥，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眼看朱刚开着车已经快要驶到高速路口，他急忙喊道：“朱哥，你快停车吧，我给秘书长打一个电话。”
当初因为市规划和自然开发局的规划处处长严图，给黑恶势力雷老五充当保护伞的事儿被调查的时候，严图的大姑严敏珺可是亲自跑到郭景耀的办公室，指着郭景耀的鼻子就开始火力全开，骂得郭景耀没有丁点儿脾气。
那幅场景，虽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记忆犹新。
就算陈凡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次前往省纪委举报，严敏珺这个退休老太太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参与其中。
仅仅只是一个严敏珺，就让郭景耀都难以招架，他区区一个秘书，估计也只有被对方群起而攻，骂得狗血淋头的份儿。
如果对方骂完自己，能解气，然后乖乖安分下来，那这顿骂也是值得的。
可关键是对方能安分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就在陈凡头皮发麻的时候，朱刚笑呵呵的开口道：“怎么可能就只有你一个人，他们都在高速路口等着你。”
“他们？”
陈凡见郭景耀并不是想要让自己单枪匹马去作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还有谁呀？秘书长也去吗？”
“这种事情，郭书记和秘书长不适合露面。”
朱刚在说着话的同时，已经开车来到高速路口。
陈凡注意到，在高速路口处停着三辆黑色轿车，车上贴有公务用车的标志。
七个人正围在一起聊天，当他们注意到朱刚这辆车时，为首的两人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陈凡认识那为首的两人，一个是外事办公室的主任范彬，一个是党校的副校长程一雯。
范彬这个人，陈凡接触过几次，处事说话都挺圆滑的，但他的圆滑是那种无法让人讨厌的类型。
他有一句名言，聊天嘛，就是说点儿别人喜欢听的。
至于另一个党校副校长程一雯，陈凡只是在大会上见过两次，三十七八岁，身材丰韵，皮肤也保养得很好，谈吐间温婉大方，非常有亲和力和感染力。
而且她主要是做政治工作，思想觉悟高，待人处事也是谦和有礼，声音也特别的好听，是天生做政治思想的料子。
“陈秘书，我们几个可就听你的命令，打下这场攻坚战了。”
程一雯笑吟吟的走上前来，跟陈凡握了握手。
眼看程一雯是要将主攻任务交给自己，吓得陈凡连连拒绝：“程校长，你说笑了，你和范彬主任是老领导，我这个新兵蛋子岂敢僭越？”
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去挨训的，然后将对方给劝返回来。
如果对方不听劝，他们也不敢强行将他们塞上车。
如果让这些老干部受伤，亦或是出现伤亡，那罪过可就大了。
外事办主任范彬乐呵呵道：“陈秘书，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就不要分彼此了。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商量一下吧。我打听到了，前往省纪委闹事的一共有五名老干部，其中一个就是前不久被双规的副市长兼区党委书记蔡高达的爷爷，蔡成功。这蔡成功可是一个老革命，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如果能够将他搞定的话，其他四人就等同于失去了主心骨，逐个击破应该不是问题。”
不得不说这范彬说话就是好听，也没推着陈凡往上顶，只是将了解的情况说出来，然后让程一雯和陈凡两人来商量对策。
不过他言语间的意思也很明显，我打辅助很强，主攻的任务，你们两个想办法！
“严敏珺在这五人之中吗？”
陈凡追问道。
在他看来，如果严敏珺也在其中的话，那才是最难搞定的一个。
范彬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她似乎病了，没去省纪委上访，现在在省医院住院治疗。”
他这个外事办主任，还真是一个小灵通，啥消息都能打听到。
陈凡心中暗喜，病了好，希望能多病一段时间，这样郭景耀也能消停一段时间。
他虽然心中这样想，但却面露惋惜和关切之色：“病得严重吗？这些老干部年轻时，可是燃烧自己，为我们党组织和人民照亮前进的路。等处理完这件事情后，我一定向郭书记汇报此事，让负责老干部中心的领导多去探望关怀。”
范彬有些鄙夷的看了陈凡一眼，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住院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年纪大了，火气也大，一上火，就伤身体。”
这句话也是摆明了告诉陈凡，严敏珺因为侄子严图的事情着急上火，这才一气之下住进医院。
当着明白人，陈凡也没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入主题道：“程校长，你对此事有什么办法吗？”
程一雯咧嘴苦笑道：“我只会做政治思想工作，但蔡成功是老革命，恐怕我这张嘴说不过他。”
陈凡心中嘀咕着，现在就开始打退堂鼓，影响士气，那你还跟来干什么？
眼看二人都盯着自己，陈凡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今天这个大梁，看来他是不抗也得抗了。
他略微沉思一番后，道：“先上车吧，等到了省里再说。”
两位领导似乎都唯他的命令是从，点头后，纷纷上了自己的车。
很快，四辆车驶上高速，直奔省城而去。
开着车的朱刚见陈凡揉着太阳穴一脸犯愁的模样，笑了笑，道：“别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听见这话，陈凡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看向朱刚：“朱哥，你给我想想办法呗，范彬和程一雯这两个干部，一看就是不想揽事，明显是想要把主攻任务推给我。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但凡我和蔡成功他们五个有点儿交情，我也能舔着老脸去求他们。可我就算给他们跪下，他们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话。”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朱刚却淡淡一笑：“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
“简单？”
陈凡面色一喜：“朱哥，教教我，大恩不言谢。”
朱刚慢慢悠悠的吐出八个字：“分化操作，逐个击破。”
“逐个击破？”
陈凡眉头紧皱：“具体怎么操作？朱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朱刚摇了摇头：“这是郭书记让我在你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告诉你的，他还说具体如何操作，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陈凡挠了挠脑袋，也没再说话，闭目冥思着。
朱刚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在抵达省城后，众人都来不及吃午饭，直奔招待所而去。
省纪委的领导给郭景耀打电话的时候，表示已经将蔡成功五人安顿在招待所，并派人看管着。
在抵达招待所门口后，陈凡刚下车，就给常剑锋说明情况。
“我马上让人来招待所找你们，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就行。”
常剑锋说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在过了十分钟后，一名短发中年女人急匆匆的朝门口走来。
她在扫视一圈后，冷淡中透着几分不爽和怨气，来到陈凡几人面前，双手环抱在胸前：“玉晨市来的？”
陈凡意识到对方肯定就是常剑锋口中的那位与他们接洽的省纪委干部。
他急忙点头，并伸出手：“你好，我是玉晨市郭书记的秘书，我叫陈凡。”
然而，中年女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陈凡伸过来的手，压根就没有握手的打算：“你们这几个老祖宗，可真是喜欢折磨人，居然还在我们省纪委门口拉起了横幅？这是想要干什么？有没有一点儿党性觉悟？有没有一点儿团体意识？你们玉晨市这短短几个月抓的贪腐官员，比其他市一年抓的还多，还真是什么样的土地，滋生什么样的干部...”
陈凡涌出一股火气，心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难道贪腐官员不该抓？
任由他们继续滋生下去？
而且郭景耀抓的贪腐官员也只是极个别的，你能不能别一杆子全部都打死？
虽然陈凡心中有些怨气，但也不想跟对方过多计较，以免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只能连连陪笑道：“是是，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到位，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我们保证以后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也不知道省委派郭景耀下去干什么，你看看，他上任这几个月的时间，惹了多少事。他能不能让省委领导们省心？如果真干不好，提前辞职得了，省得折腾人...”
中年女人见陈凡连连陪笑，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再次抱怨两句，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后，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去。
可她刚走没两步，却见陈凡几人都愣在原地，这让她心中的火气噌的又上来了：“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是不是我还要用八抬大轿抬你们进去？你们有没有打算接人？不打算接的话，那就回去吧。”
陈凡是真没料到，省纪委的干部居然有这么大的火气。
他扭头跟范彬和程一雯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缩着脖子，无可厚非的表情。
似乎对于省里这些趾高气昂的干部，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在他们几人跟着中年女人往招待所里面走去的时候，陈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刘忆给自己打来的。
他担心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听电话，会被中年女人认为工作态度不端正，又白白挨一顿训，想了想后，便直接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