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诸葛轻歌更是愧疚不安。
若非是因为她,雪箐也不不至于突然之间失态,崩溃大哭。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雪箐不安的扭动了起来,如同一条被人攻击的游蛇,左右摇摆着想要摆脱被人追逐的命运。
诸葛轻歌听到雪箐干哑的自言自语:“跑,要快点跑,要是被抓住了,秦家就完了。”
闻言,诸葛轻歌伸手去碰雪箐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她缓过神来,又继续自己手头的动作,只见她轻拍雪箐的背脊,从上而下的抚摸下来,试图让雪箐安分一些。
“雪箐不怕,我在这儿,没人能欺负你。”
也不知道诸葛轻歌的话是不是起了效果,亦或者是因为其他,雪箐竟真的渐渐平和下来,不再大开大合的‘逃跑’,弄得情况混乱。
诸葛轻歌很满意,她扯了下嘴角,继续道:“你做得很好,接着睡吧,好好的睡一觉,我会好好守着你的。”
雪箐颤抖的眼睫毛渐次平息,她好似已经摆脱了噩梦,正慢慢的陷入沉睡之中。
只是,诸葛轻歌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看见雪箐突然之间瞪大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她双眼瞪到了最大,外眼角和内眼角都眦着一般,像是快要裂开了。
双目发红,难掩恐惧。
雪箐竟是生生被吓醒了。
诸葛轻歌皱眉,觉着有些不对劲之处,她转念一想,想得雪箐翻身坐起之后便屏住了呼吸,此时正因为缺氧而涨得满脸通红!
急忙一个手刀将雪箐劈晕过去,诸葛轻歌托着雪箐将她轻手轻脚的放下。
没了主观意识,雪箐也不再屏息,身体顺从着求生的本能,大口而又贪婪的吸收着外面的空气。
诸葛轻歌看着,一颗心才有了安放之处。
思及雪箐经历此等事情,醒来后定饥肠辘辘,诸葛轻歌特地唤来了人,念了几样雪箐喜欢的菜式,要她们下去准备。
小丫鬟们一个两个都严肃着脸,听得认真。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雪箐干的,轮不到她们,以至于现在她们听了这要求,竟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错觉,拿出了十成十的认真来。
而且小丫鬟们心中很是将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来对待。
不为其他,只因为诸葛轻歌平日里吃食无忧,惯来是雪箐送上了她便吃几口,少有吃得多的时候。若问小丫鬟们现下里有什么理想。
她们定会双阳亮晶晶的对你说道:“我们要让王妃娘娘喜欢我们送上来的菜式,多吃几口!”
简朴,纯粹,虽然听着不像是真的。
但是这却是不可置否的现实。
别处院落的丫鬟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们不知道,但是碧水楼阁里的这些小丫鬟,从诸葛轻歌当了她们的主子以后,就一直是睿王府里过得最好的丫鬟们。
便是前院里伺候秦睿的韵人一干,都不赛碧水楼阁这些小丫鬟快活。
打发走小丫鬟们,诸葛轻歌听见内间里有声音,她掀开珠帘,正好与扶着床板坐起来的雪箐四目相对,雪箐想要说些什么,却不小心呛了气,咳嗽起来。
咳得惊天动地,好似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送上锦帕,诸葛轻歌道:“有什么想说的,慢慢说,莫要着急。”
“主子,奴婢方才失礼了。”雪箐刚从无尽的噩梦里苏醒过来,尽管她强忍着保持着丫鬟的本分,可脆弱的姿态还是不由自主的流泻在她流转的眼波之间。
诸葛轻歌有些无言。
“我当你做妹妹,谁家的姐姐会嫌弃自己的妹妹?”雪箐久久听不到诸葛轻歌的回话,还以为她厌弃自己了,扯扯嘴角正想接着告罪,却在一弯头间听见祝诸葛轻歌这话。
一股热流,涌上雪箐心头。
绕着她冰冷的心,温暖着她冰冷的心。
雪箐吸了吸鼻子,抑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冲动,心想:雪箐,你怎么那么没用,刚刚哭完,居然又想哭!
她无助极了,便也放下了心防,抓着诸葛轻歌的衣角,委委屈屈的倾述:“主子,奴婢想起了好可怕的事情。”
那真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了,掩藏在她记忆深处,看似随着时间增长而被忘却,可一旦被想起,便让雪箐感觉自己受了一顿一顿鞭子,遍体鳞伤。
好似这些年学来的本事,学来的爪牙全都没了,她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梳着两个小髻,被人称作是‘六姑娘’的那个无辜却也无能的小姑娘。
雪箐恨透了自己从前的有心无力,她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手心指甲顿滑,却刺入了皮肉之中,划拉出无数细碎的小伤口来。
鼻尖飘着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让诸葛轻歌心中警铃大作。
她意识到雪箐还没有从梦境之中走出来,只是醒了过来,她又意识到要拦着雪箐,于是强硬的掰开了雪箐的双手。
诸葛轻歌看着雪箐手心里斑驳的伤口,以及皲裂开的掌纹叹息。
“傻姑娘啊。”
那犹然的叹息声在房间里回响了足足三四遍,才在余音未尽中消散。
未免雪箐继续自残,诸葛轻歌双手拉着她的双手,她决定试试,让雪箐从记忆的阴霾里走出来:“雪箐,你唤我一声主子,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怕。”
她像雪箐强调自己的作用。
所以啊,再多依赖我一些也没有问题,我能够为你提供庇佑。
“主子,谢谢您。”雪箐垂下了眸,她也看向自己斑驳的掌纹,这双手本就不细嫩,而今添上这些难看的如同蛇形留下的凌乱的伤口,就显得有些狰狞可怕了。
雪箐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一双手,可多年的流浪奔波,耗尽了她所有娇贵,她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只剩一副沧桑的皮囊。
一种消沉的欲念在雪箐心海中回荡,一遍一遍怂恿着她放弃,人世艰苦,死了一了百了,还能与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团聚,他们素来,最疼爱她。
只是雪箐还不想放弃,她用力抓紧诸葛轻歌的手。
艰难的喘息:“主子,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