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轻歌嫌弃得清丽脱俗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怀疑秦睿刚刚撞到了眼睛。
张了张嘴,诸葛轻歌想起秦睿刚刚帮了自己,便是他真伤了眼睛自己也不应当拿来说事,便又将嘴巴闭了起来。
秦睿此时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小猫在张牙虎爪的用爪子挠他的心一样。
只是那小猫虽然张牙虎爪,爪子却一点也不锋利,挠着,就是在挠痒痒,而且是越挠越痒。
诸葛轻歌最好和他呛声,今天这么乖的样子,少见。
太少见了。
“诺,送你了。”在这一刻,秦睿恍若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和重担,笑得如同一个青葱少年,笑容里是明晃晃的光亮。
诸葛轻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木俑。
她蹙眉盯着木俑看了许久,才道:“明明就一点也不像。”
雪箐听了,暗自偷笑。
她的审美倒是与秦睿差不多,也觉得木俑与诸葛轻歌有几分神似,只不过木俑画的是女娃娃,身量圆了一些,脸也圆了一些,若是绘得瘦一些,就与诸葛轻歌更像了。
只是这些话,雪箐是不会同诸葛轻歌说的。
诸葛轻歌与秦睿独处的时间,能多一些,就再多一些。
雪箐一点也不介意当个透明人。
她向下压了压发髻,压出平和的模子来。
睿王府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随时等候调遣,不过秦睿却难得来了兴致,拉着诸葛轻歌一路走回了睿王府。
两人是为无名酒肆而去,回程的时候却谁也没有提起无名酒肆。
入了府门,二人寒暄两句,便各自回了院落。
雪箐有些意犹未尽,秦睿在时她不敢说,现在秦睿不在,她就将内心的想法同诸葛轻歌说了:“主子,您怎么也不邀请王爷去碧水楼阁坐坐。”
“碧水楼阁是旧景,他不爱去。”诸葛轻歌用手挡了挡冬日里难得眩目的日光,早起落的一场小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唯有踏足时鞋底的润意,得窥那场雪的踪影。
雪箐怔了怔。
她从未想过,秦睿会是因为这么个缘由不去碧水楼阁。
也从未想过,诸葛轻歌会是因为这么个缘由不邀请秦睿去碧水楼阁。
她看一眼诸葛轻歌,又看一眼诸葛轻歌,心中情绪混乱而复杂,如同团团缠绕的线团,分不清哪儿是头,哪儿是尾,只心中来来回回念着一句话:主子从前怎么不说?她从前怎么不说?
触景伤情。
雪箐陷进婢女这个身份里太深,都快忘了秦睿经历了些什么。
她竟盼着秦睿多多去碧水楼阁。
实在是……该罚。
少女用力咬紧了下唇,大牙磨破了唇皮,渗出鲜红的血来。
她慌了神,脚下就没了章法,竟在平地上踩了自己一脚,跌在了地上。
轰然一声,行在雪箐前头的诸葛轻歌回头望去,看见雪箐跌倒在地上,垂着脊背,垂着头,垂着发,双手无力的撑在地上。
她半是无奈半是心疼:“怎么还摔了?”便去扶雪箐。
将人扶起,诸葛轻歌愣住了。
雪箐娇俏俏如迎春一般明艳的脸上竟淌着两行清泪。
“这是怎么了?”诸葛轻歌扯了帕子,给雪箐掩泪。
雪箐是个坚强的人,虽然雪箐总是刻意的隐瞒着些什么,但是并不妨碍诸葛轻歌去了解雪箐,在诸葛轻歌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雪箐哭得这么厉害。
是的,以前雪箐也哭过。
但是之前的哭,多是一种计谋,就比如说丫鬟们之间的纷争,雪箐并不执着于用武力去压制一切,能够用几滴眼泪解决妥当的事情,雪箐也不会吝啬。
可诸葛轻歌知道,雪箐现在的眼泪和以前的眼泪是不一样的。
她哭得那般激动,哭得眼睛都红肿起来,哭得呼吸都急促无比,好几次都快喘不过来气。
诸葛轻歌能够感觉到,雪箐此时被巨大的悲伤包围着。
她柔声细语的扶着雪箐,带着她往回走:“我们先回去。”现在并不是询问雪箐怎么了的好机会,便是问了,雪箐也不会说。
雪箐渐渐收声,但是并没有停止哭泣,只是哭得收敛,她在无声的哭泣。
这样反倒让诸葛轻歌更心疼了。
两人悄无声息的回了屋子,诸葛轻歌特意注意了一下,避开了视线范围之内出现的任何一个仆人,她扶着雪箐坐下,听雪箐断断续续的给她道歉:“主子,对,对不起,我也不知,不知道我怎么了。”
只是,她的心突然好难受,好压抑,那种负面的情绪几乎要压垮雪箐。
“没关系,没关系。”诸葛轻歌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安抚雪箐。
在诸葛轻歌的安抚下,雪箐渐渐睡着了。
她枕着诸葛轻歌的腿,睡梦中也皱着眉,闪亮着的泪花悬在她的睫毛上,时不时闪一下光。
小心翼翼的将雪箐挪到自己的床上,诸葛轻歌为她盖上被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诸葛轻歌没有动作,站在原地回想自己在路上对雪箐说的话。
人的情感突然间爆发,肯定是存在缘由的。而一路上能称得上是导火索的,似乎也就只有她说的那句话——碧水楼阁是旧景,他不爱去。
一句关于秦睿的话。
诸葛轻歌想起雪箐不曾说明的身份,眉间褶皱更深。
早在穿越之初,她就在秦睿阴霾难散的眉宇看出他仍旧为旧事心痛,当初同秦睿要这碧水楼阁当做自己的院子,一来是因为环境清幽,很得她心;二来则是因为她也有借机惩戒秦睿之意。
原身之仇,秦睿也有一份。
秦睿虽从没有明显的表现,但是在诸葛轻歌刻意的注意之下,她还是发现了秦睿去碧水楼阁心情会不好一事。结合前面的信息,诸葛轻歌很快就明白秦睿是触景伤情。
因而,后来她极少让秦睿去碧水楼阁。
便是有事,也多是诸葛轻歌去前院寻秦睿。
这件事,诸葛轻歌以前不曾和别人说,现在也不打算与别人说。
雪箐会听到,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诸葛轻歌在心乱如麻的境地下,错漏了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