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里的梁霁风朝着菲姨招招手。
菲姨连忙抱着孩子往前走,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劝导:
“风少爷,既然婉晴小姐已经走了,嘉煜少爷就剩下您了呀,您既是他的爸爸,又是他的妈妈,这孩子小,可是生命力强啊,从生下来那么小能长到这般大小已经很不容易,嘉煜少爷需要爸爸的亲自呵护的呀。”
梁霁风听着老妇人的话,眼睛与襁褓中那张小小脸上黑漆漆又清澈澈的的双眼对视上。
那双跟生他的女人如出一辙的眼睛,也正乌溜溜地盯着他。
他一时间像是触了电,浑身无力,完全使不上力气,连手都抬不上来。
最终喉结缓缓滚动两下,出嗓的音已经哑然,中间还裹挟着沉冷:“那,我要怎么做?”
菲姨见他态度有所缓和,倒也好为人师般乐得教导:
“风少爷,小少爷是您的儿子,灵性聪明的呀,我们毕竟不是小少爷的亲人,一靠近他就哭啊闹啊的,本来底子就不厚,这样一闹可不就容易感冒发烧的,所以,还是需要风少爷您自个儿多带带,其实带孩子这事看起来不容易,上了手也就能够掌握步骤,小少爷给您自己带着那必然会越来越强壮的,毕竟父子间亲昵,这可是天生的。”
菲姨说完又将怀中的嘉煜少爷递过去给男人:“风少爷,您先抱抱小少爷,这还没吃奶呢,我去给他冲点牛奶。”
见男人的眉心锁着,手指动了动,好似无从下手般,又笑着补充道:“风少爷,没关系的,您先抱着,不会抱也没有关系,就坐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菲姨小心翼翼地将嘉煜少爷传到梁霁风腿上,嘴里对着小家伙念念叨叨:“嘉煜小少爷啊,真是乖乖啊,瞧出来是你爹地抱抱啦,小少爷,听话啊,菲姨给你泡奶奶去咯。”
菲姨脱手便转身去茶水间泡奶粉了。
梁霁风整个人正襟危坐在沙发里,一双寒眸底有着难掩戾气,眼神谈不上关切,甚至是冰冷无情地盯着自己膝盖上,用小毯子包着的一团粉白小东西,其实有些汗流浃背,如临大敌般谨慎。
一时间又记起来自己今天去了些脏地方,身上还没洗,难免沾染着污浊东西。
他的手指以及胳膊顿时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硬着不敢动弹,捻着小家伙身上一点点被角,轻轻移动着,想要将他丢在茶几上,自己先去洗个澡。
结果,手中的小东西极其聪明,才一触及,就立马瘪了瘪小嘴,哇地一声,脆生生地哭了出来。
梁霁风手一颤,顿住了动作,脸上也更黑了,可他依旧不开口说一个字。
看着小家伙哭到小脸涨红,又不忍地想要抱回来。
结果就闻见一股臭味,伴随着一阵噗噗声响。
男人完全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自然不懂什么情况。
只是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这么臭?到底怎么回事,这他妈的是像了谁?
于是伸手去捏小家伙的小脸蛋,冲他恶言恶语,“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不爱干净是不是?”
小家伙大概是被他唬住了,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眼泪珠子要掉不掉地在黑漆漆的琉璃珠上浸润着,甚至还跟他啊啊两声,小舌头伸出来就要舔他的手指。
男人蹙眉收回手来,“说你不爱干净你还真是什么都吃,瞪那么大眼干什么?”
冲完奶粉的菲姨急冲冲赶来,看着父子二人这样的情形立马惊呆了,推了一把杵在一旁捏着尿不湿不敢上前的育儿保姆一把,“你倒是动一下啊。”
保姆面色惊恐地攥着尿不湿犹豫,早就听闻这家男主人的脾性和事迹,那里敢上去触霉头,终究在菲姨的眼神逼迫下战战兢兢地上去递上尿不湿给梁霁风:“梁先生,小少爷,小少爷他这是拉了……”
对方闻言抬起眼皮睨她一眼后收回视线,脸色变得更沉,低头避开襁褓里的小家伙,本来还准备去抱他的手僵在半空,十指都张开着,好像摸到了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哎呀,梁先生,孩子……”保姆慌忙伸手去扶住桌上晃动的小少爷,才免于嘉煜少爷坠地。
在摇晃奶瓶的菲姨更是惊得一身冷汗,立马小跑过来,看着满脸嫌弃的梁霁风不由叹气:
“风少爷啊,这还是个奶娃娃,除了吃喝就是拉撒,很正常的啊,您不要这么嫌弃啊,您是爱干净的人,不过这小少爷才多大啊,拉屎拉尿肯定不会提前通知,您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给小少爷换尿布,跟着学一学,毕竟您是他的爸爸。”
“我学你老母啊!”梁霁风腾地从沙发里站起身,一脸恶气加嫌弃,简直就是无赖,“老子拿钱请你们回来吃干饭的啊?一个小孩都照顾不好,你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一顿臭骂让人汗颜不已。
保姆跟菲姨面面相觑着,战战兢兢地低头忙活着不敢接话。
她们哪里是照顾不好啊,可是小少爷不要她们,要自己爹妈,她们能怎么办?
做贼心虚的人反而更高声调地站起来颐指气使地指责起来。
菲姨跟保姆熟练地给孩子更换尿不湿,那男人却又站在原地,极其认真地看着她们的动作,面上冷得不行,眼睛却又不离儿子分毫,其实是在默默记步骤。
甚至到最后粘贴魔术贴的时候,他还拉开保姆,自己上手去给小少爷将屁股下没有捋直的小翅膀拉开,还念念叨叨这玩意儿透不透气?会不会闷出皮肤病来,惹来菲姨跟保姆欣赏的眼神。
自那之后,梁霁风便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每天雷打不动地五点半回家。
倒也不做什么,就是大爷一样地四仰八叉在沙发里坐着看手机。
菲姨知道风少爷这架子端着一时半会放不下,于是经常就任由小少爷哭,哭得小家伙拧着眉毛踢腿,直到男人不耐烦地丢下手机,骂骂咧咧地走向婴儿床。
他呵退保姆佣人,自己上手抱孩子。
从一开始僵硬的姿势,甚至抱着孩子,看着那秀气眉眼想起某人,心里烦躁得衔着烟在嘴里想抽,到后来,竟也知道顾忌孩子,不再带烟在儿子面前,专心地抱着他。
渐渐地,他开始自己动手给儿子冲泡奶粉,一次冲泡多少毫升,温度行不行,都要自己把关。
到最后,变成了他一手抱着小家伙在膝盖上喂奶,一边急冲冲歪头扒一口饭充饥,真正打仗一样地带孩子。
有时候半夜醒来,他的一条长腿都是搭在儿子的婴儿床上的,为的就是怕小家伙醒来了他不知道。
菲姨经常跟保姆在背地里偷笑,说别看风少爷整天骂骂咧咧的,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最终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地做好了每一件事。
这不就是父爱?既当爹又当妈的情感是自动自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