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梁霁风先回了飓风集团开会。
一上午的时间都泡在会议室内。
会议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半才能结束。
期间,一身笔挺正装的男人坐在董事长席位,抬腕看了两次时间,眉宇舒展,唇角微微上扬着,让人看到了那个往日在屏幕里不一样的老板。
婉晴带着几个小朋友在公司附近的百货商场玩了几轮后让人送他们回了老宅。
自己则按照梁霁风的约定去了飓风集团。
前台小姐像是人脸识别系统,一看见她就热情地迎上来,九十度鞠躬问候,笑靥如花地带着她走专属电梯,直达35层的总裁办公室。
西装革履的方秘书已经候在专属电梯门口。
电梯叮的一声,门一开,如同士兵恭迎,严肃中透着尊重,上去亲切问候:“梁太太,我是梁总的秘书,请您随我来。”
婉晴虽然听见这个称呼还有些不能适应,倒也懒得矫情,自然地跟在秘书身后去了梁霁风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很大,简直就是一套集工作跟娱乐休息同时兼备的豪华会所。
方秘书示意她可以随便使用里面的各种设备,甚至告诉她里面有床,如果觉得累可以先去休息,等梁总开完会就会第一时间知会。
这般热情的照顾让婉晴不太习惯,不过她也知道人家只是打工人,若是自己不接受的话反而是给对方增添麻烦,于是点头答应。
方秘书在送来小吃和咖啡之后贴心地将门轻轻带上。
婉晴往梁霁风的大班桌上环顾一眼,一如他在岭南公馆以及乌国的书房办公桌一样的配色,黑白灰是他的主色调,跟他的人一样冷酷且强硬,甚至带着些许龟毛。
婉晴的目光很快被桌面上一张水晶相框吸引住。
那是梁霁风抱着梁嘉煜的一张亲子合影。
嘉煜那时候看起来还很小,大概一两岁多的样子,在男人怀中小小的一只,笑得见牙不见眼,男人身着一套白色运动服,一手拿着冲浪板,一手抱着孩子,眉眼间有些微弯幅度,意气风发中又透着些难以言喻的阴沉。
婉晴知道自己缺席了嘉煜三岁以前的成长过程,那些伤心的回忆令她想起来都会心疼,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知道这父子二人是如何过来的,即便她从没有问过,从菲姨和其他人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可她觉得不够拼凑梁霁风既当爹又当妈的形象。
她捡起相框,在手心里摩挲着。
会议室内的男人于结束会议倒数第二个主题之后捡起一旁的手机,看一眼方秘书发来的信息,即刻便跟罗震交换一个眼神,起身疾步离去。
他开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婉晴捡起那张相框在手上看,听见动静后回头看向他。
婉晴难以掩饰的泪水滑落下去,她低下头去,闷闷地发问:“你,开完会了?”
梁霁风朝她走过去,将她身子掰正,从她手中拿起那只相框,笑笑:“怎么样?你儿子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婉晴点点头,“是的,你把他带的很好。”
“废话,我的儿子,我能不好好带?”男人语气里略带着些傲娇。
“嘉煜小时候不好带吧?”
婉晴抻脖仰面,湿意染红了眼眶,黑眸盯着男人的脸,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否定的答案。
“你都不想要他,为了离开不惜冒着伤害自己身体的危险……”
男人垂睫盯着相框,微微蹙眉,扬手松了松领带,同时陷入那场兵荒马乱的回忆里。
那时候的他正在泰/国跟周乾、康威进行下一轮的选定进行动作,期间还跟当地的一帮势力发起了冲突。
双方交战两天后他接到魏敏芝电话,说是婉晴生产提早了,让他拿个主意。
他当时一身疲惫,着迷彩带着浓浓硝烟,从交火的战区下来,丝毫顾不上危险,仅带着一把手枪冲出突围,直接驾驶直升机去了机场。
等他回到岭南公馆的时候,那里已然是一片混乱现场。
魏敏芝跟另一名妇科专家告诉他孕妇有大出血迹象,可能有生命危险。
在他双目猩红,颤巍巍地拿枪抵住专家脑门问他如何可以保住的时候,一颗心也快要崩了。
万幸的是最终孩子跟大人都保住了,不过孩子早产,不足四斤的体重,只能放进恒温箱内养着。
而婉晴更是情绪失控到不愿意见任何人,尤其是他,沾不得半点,否则寻死觅活。
故而,他只能在楼下听着楼上的哭喊声日复一日,每每看着恒温箱内那个近乎透明的红色小老鼠一样的生物,他的心便揪成一团,同时也恨那个不愿意配合治疗的女人,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枯萎下去,心里拔凉到几乎绝望。
所以在得知她伙同祝伟俊与何莉莉一起逃跑的情况下,他没被有全力阻止,而是选择性地放了手,只是给她警告,一定会让她后悔的,同时也气得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再也不会去找她。
那之后,他整日买醉,兄弟们个个出来给他介绍新鲜货色,各国明星网红,环肥燕瘦,各种各样的选妃走秀任君挑选。
可他面对这些女人丝毫不感兴趣,不是将人一顿羞辱呵退,便是直接用钱打发了事。
每次喝到打烊,明明醉的要死,可是心里却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无论怎么不清醒都会让人送他回去岭南公馆。
他疯了一样在女人的卧室里分辨出她的味道,将她的衣物找出来抱在怀里睡在她的床上像个Y君子。
夜里冻醒来后,总会被隔壁的声响吸引。
看着婴儿房内那个小小恒温箱里躺着的红通通的小东西,那么小,那么刺眼,也扎心。
小家伙的皮肤透粉,一眼能看清皮下的青色静脉,头上跟胸口贴着很多电线,两只小小的手臂跟脚丫偶尔会甩动踢蹬几下,小嘴蠕动着像是要吃奶。
梁霁风屏住呼吸,长时间地看着他,那是他的儿子,是那个女人抛弃的他们的儿子。
最后,他抡起铁一样冰冷的手指,按住眉心,垂下眼睫,是不想看,也不忍继续看。
后半夜里,他就那样拧着眉,独坐在一旁的座椅里,静静听着那小东西的动静,深邃邪肆的眼底尽是冷意,一句话没有,也没有意识一般,无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他缓缓起身,走出房间,在走廊里点燃烟,恶狠狠地皱眉抽,吞云吐雾间,沉浸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不知道抽了多少,他已然感觉不到喉咙有没有辛辣灼痛,还是回去看看恒温箱里的儿子,最后他缓缓地,伸手进去用食指点了点小家伙的手指。
那小东西像是心灵感应般警觉地睁开了半只眼,丁点大的小手指竟然去捉他的大手指。
许是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像是被泄了阀门的洪水猛兽一样情绪高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这个小东西养好养大,让那个女人后悔。
梁嘉煜在第二个月的时候,终于从恒温箱内出来了。
而梁霁风那时候也是正忙碌的时候,公司洗牌后的各种新项目启动,会所,酒店,地下钱庄的转换,多少糟心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那段时间的他也好像长了三头六臂一样,忙到脚不沾地。
菲姨的电话直接打到他这里,跟他汇报情况:“风少爷,小少爷的体重终于上了七斤了。”
过了几日,菲姨又来电:“风少爷,嘉煜小少爷有点闹呢,发烧频率有点高了,您看……”
那些时候他走不开的情况下,都是交给周海林夫妇去处理的,老宅的老太太想插手都难。
终于有一晚,菲姨直接抱着嘉煜少爷上公司找到梁霁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
“风少爷,嘉煜少爷闹得厉害啊,又开始不吃东西,周医生跟魏医生都说孩子是想妈妈了哟,孩子都是有意识的。”
那时候的男人刚刚应酬完回来,西装外套跟领带随手扯下来胡乱丢在一旁,衬衣领口开了几颗扣子,大喇喇地仰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下颌上青色胡茬十分显眼,面上冷得没有丝毫温度,手里拎着一只酒杯。
听见孩子哼哼哧哧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
可是眉宇间的阴鸷和戾气有些骇人。
菲姨看着他许久,心里有些打颤,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交给他。
隔了很久,梁霁风将手中酒杯放下,从沙发里坐起身。
沉黑幽深的双眸盯着菲姨手中那个逐渐有了秀气眉眼和明朗五官的小家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