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风接到安志杰的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炽白灯光下，冰冷的过道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
安志杰和阿城神情凝重地站在过道边发呆，小钢炮在走廊尽头跟人通话。
几人听见匆忙的脚步声，均抬头望过来。
小钢炮跟对方匆忙说了再见，收线后立马小跑上来。
马耀东跟在梁霁风身后，手中也在拨打着号码找人查经过。
梁霁风面色阴沉，疾步走向手术室门口。
“车子找到了吗？”他朝着小钢炮厉声开口。
“老鹤那边查到了车牌，是异地车牌，驾车者出事后上了高速，之后又下了国道，停在一栋废弃工厂里面，司机已经被逮，目前正送回市区途中。”
小钢炮将得到的消息告知。
“被撞的人身份查到了吗？”梁霁风右手摩挲着那只银色火机，眉心拧成了川字。
“梁婉晴家属在吗？”
一名女医生打开急救室的门，叫了一声。
梁霁风当即往前，问道：“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抬头仰视眼前高大的男人，皱眉道：“病人身上除了有一些轻微创伤外没有严重伤害，不过意识昏迷，还高烧，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暂时没有醒来。”
接着又说：“跟她一起送来的那位是也是家人关系吗？”
“他情况如何？”梁霁风不答反问。
“此人受伤很严重，你们要尽快联系上家人签字手术。”医生脸上表情更深沉。
“能不能救回来？”梁霁风直截了当地问。
“目前看来希望不大，伤者手部腿部和肋骨等地方多处骨折，还有内脏出血，肝胆脾受伤了，而且此人肺部有肿瘤，看起来已经是晚期……”
“尽力抢救，所有费用我来承担。”梁霁风回道。
“重点是得先联系到他的家人，哦，对了，我们发现两名伤者的血型相同……”
“你确定？”梁霁风眸色微凛。
“庄医生……”这时候病房内传来一声呼唤，以及仪器设备的报警声。
女医生慌忙转身跑进了病房。
有护士过来让他们离开。
马耀东那边也结束了通话，神色焦急地跑过来，在梁霁风耳边轻语。
梁霁风听完，匆忙交代小钢炮几句后便随马耀东离开。
他边走边打通了宋霆琛的手机号码。
*
于梦亲眼目睹了婉晴出车祸的过程。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虽然想她死掉，可是真正看着她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吓得慌了神。
趁着人群聚集的时候，她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匆匆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路上，司机问她去哪里。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准确地址。
她非常紧张，紧张地抚摸脖子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
这种紧张源自于六年前那个夜晚被人拿刀割喉，也是这几年在监狱里，面对各种斗殴时留下的后遗症。
她哆嗦着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息出去。
对方回复让她先回住处，稍后会有人来接应。
于是，她让司机送她回了临时租住的地方。
等她收拾好东西，连续抽了好几根烟，等着对方电话的时候，门板被人拍响了。
于梦惊厥地浑身战栗，慌忙摁灭手中烟，起身去开门。
她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来人，就被人掐住了脖颈，几乎离地被提起来。
“梁，梁霁风……”
于梦双手挥舞着，企图去够男人的手。
然而，男人狠狠将她后背砸在墙壁上，凛冽寒眸直直看着她：
“说，谁让你去找她的？”
于梦的脸涨到紫红，面对眼前噩梦始源的男人，心中害怕至极，连连摇头，却又无法发声。
梁霁风指关节的力道大到简直能掐断她的脖颈，丝毫不亚于六年前那把匕首。
在看出她在翻白眼时，他松手，将她抛至地板上，“是谁让你去找梁婉晴的。”
于梦大口呼吸，伴随着眼泪咳嗽不断，双眼模糊地看着居高临下的男人，浑身颤抖着。
梁霁风的皮鞋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扭转着，“于梦，我的耐心很有限的，你如果还想要保命的话，就快点老实交代。”
于梦疼到痉挛，忙不迭地求饶：“梁霁风，放过我，我求你，我说，我都说。”
梁霁风缓缓蹲下来，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坐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于梦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始交代：
“是，是一个叫平头的男人，我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就来找过我两次，他说他有办法帮我出国，只要我配合，按照他说的做，我出狱之后，他就告诉我梁婉晴的地址，让我去撕她。”
“所以，傅志清是你故意带到梁婉晴身边的？”梁霁风冷哼一声。
“是，是平头哥将他带着过来的，具体是怎么回来的我不知道。”
“打给他！”梁霁风拿起于梦的手机丢给她。
于梦战战兢兢地捡起手机，开始拨打号码。
*
婉晴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知道做了很久的噩梦。
梦里光怪陆离，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似真似假。
她梦见自己跟爸爸妈妈同坐一辆车，结果遇上车祸，她被救了出来，而爸爸妈妈却被压在车底出不来。
她绝望地嘶吼着救命，没有人帮她。
她伸手想要推开压在父母身上的重物，然而都是徒劳。
“你的爸爸，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你是你妈妈偷情生的野种。”
“你妈妈勾引梁霁风的爸爸，害得他妈妈生病，导致他妈妈带着他爸爸自杀……”
“你爸爸只是为了利用你跟你的妈妈……”
“我才是吴言荀的亲生女儿……”
于梦那张狰狞的面孔仿佛在眼前晃荡，还有她的话在她脑子里不停地盘旋着。
更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不断叠加。
有梁奶奶，珊珊姐，邵美婷，还有梁霁风身边出现过的各种各样的女人……
“梁婉晴，你假装什么清高啊，不就是梁四爷背地里养玩物，他能养你也能养别的……”
“梁婉晴，你跟你梁霁风之间可是兄妹关系啊，你们这样是恶心的，是违背道德伦理的……”
“你看看梁霁风，身边都有未婚妻了，他们马上要结婚生子了，你躲在阴暗角落了做小三，跟你妈一样的，不要脸的狐狸精……”
……
婉晴的头好昏，好沉重，像是千斤顶压着，她逐渐要无法呼吸。
不，这不是她的世界，她要逃离这一切。
耳边规律的滴滴声不断，像是迷雾中唤醒意识的闹铃，驱散她的迷茫。
意识逐渐从极度混沌的黑暗昏沉中慢慢往上漂浮，迎上头顶是一片光亮明灿。
眼皮肿胀刺痛的感觉逐渐适应，睁眼便见惨白兮兮的病房。
仪器声音源自床边灰色的检测仪器，上面显示着各种数值，是监测她身体的。
头顶的瓶瓶罐罐连接着输液管，透明液体一点一滴地往下，通过针头注入她的血管里面。
她费劲地眨巴着眼睫，浑身都使不出点力气似的。
一旁的小钢炮见她睁开了眼，总算松了一口气。
“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婉晴看清楚小钢炮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车撞死，可她当时明明是看到了疾驰而来的车子。
她干涩的唇瓣微微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小钢炮立马按下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赶来，拿着仪器，给她做了一番检查，问了各种问题，她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
小钢炮出病房打电话给梁霁风。
不多时，梁霁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医院。
梁霁风将护工打发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