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雅妍内心替母亲感到不平。
甚至曾经委婉地跟母亲说起自己同学的爸爸妈妈因为发现第三者离婚了。
趁机借题发挥地问母亲如果发现爸爸出轨的话,会不会跟爸爸离婚。
没曾想母亲听完对她一顿严厉教训,说她这是玷污她父亲的名声,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不管别人怎么样,她的父亲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梁雅妍心中却十分不屑,心说小叔叔不就是那样的人吗?爸爸跟小叔叔是亲兄弟,难免会有一样的行为。
可是她都看得出来母亲很讨厌谈论这方面的问题,甚至是反感。
故而梁雅妍也不好在母亲面前说起,就让这件事烂在心里面。
直到那一年,小叔叔小婶婶出事后。
梁雅妍在叔叔婶婶的葬礼上亲眼看见父亲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虽然没有看清楚女人的长相,可她大概能够猜测出来就是照片里的同一位。
因为担心家中再发生小叔叔家里同样的悲剧,她决定将所有的猜测一并吞进肚子里,不会再提及半分。
许是从那时候起,她心里面就不信任男人,更不信任婚姻。
因为她的亲生父亲,那样一个看起来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男人,明明心里面有喜欢的女人,甚至背地里还经常去见她,可是还选择跟母亲结婚,营造出一种美满幸福的假象,这跟小叔叔那种渣男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在某些方面父亲还不如小叔叔的坦荡,至少小叔叔没有刻意隐瞒小婶婶,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益关系。
梁雅妍十分矛盾,毕竟自己的母亲对父亲那样投入,一心一意地放在家庭跟工作上,丝毫没有怨言。
梁雅妍也许就是那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觉得女人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是不能如此为了男人妥协委曲求全。
许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跟屏障,她自己的情感并不顺利,哪怕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竹马宋宥初,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从来没有交付过真心。
她曾经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要为男人情动,只做自己,追求自己的快乐,男人嘛可以拥有,但不能为他们放弃自己的梦想,成天围着他们转事最愚蠢的行为,她要做一只穿花蝴蝶。
现如今,亲眼看见父亲自杀,在这样的氛围中,他选择了饮弹自尽。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梁雅妍心中不难猜测出来缘由。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婉晴的时候,她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许是因为大脑基层对自己的保护机制,她不愿意去联系那些不好的记忆,只是单纯地想要遵循内心,她喜欢那个弱小无助的女孩,想要帮助她。
经过后来的接触跟相处之后,她更加喜欢婉晴,所以即便是知道她是当初那个害得叔叔婶婶双双身亡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后,也没能让她区别对待于她。
同为女性,尤其在她工作之后,接触到世界各地,拯救和帮助过各种形形色色不同类型的女性后,她的心里更加认定一个事实。
那便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公平的事情,尤其男女权这块,女性永远都是容易受伤的群体,只要有人的地方,女性的地位总是要低于男性的,生活中情感上,遭遇到不对等的关系和加持时,女性更容易被架在道德制高点上,被人评判跟定论,甚至安上罪名。
就拿出轨来说,明明是男女同样都犯错,甚至是男人主动勾搭女人的情况下,受到谴责的人往往都是女性,而男性却可以在妈妈、老婆的庇护下美美地隐身,将所有罪名甩锅到女性身上。
同样的事情在他们家里面发生,小叔叔的出轨导致家庭破裂,最后影响了孩子,可是大家骂的人只有那个女人,小叔叔甚至从来没有被这样的言论影响过。
同样的,梁霁风后来的报复手段,受到伤害的只有婉晴,所以她很能够共情并对她好。
乃至于后来得知婉晴的母亲便是父亲照片里那位,她也没有太多的震惊跟不适。
这一次梁国安将婉晴叫进书房的单独谈话后自杀的举动充分说明的问题。
即便这样,梁雅妍也已经不想再追究,而且她分明看到了父亲留下的遗书。
遭遇变故的梁家瞬时陷入悲凉诡异的气氛里。
宋宥初充当起了家里的顶梁柱,一边安排人布置各种事项,一边安慰家属们的情绪,特意交代梁雅妍跟婉晴看好孩子们不要随意走动。
急救车跟警车来的很快。
梁振洲人未到,安排的人手先达。
警署派来的人是局长级别的,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出事后第一时间便封锁了现场。
梁国安留下的遗书让警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梁雅妍尊重父亲的决定,只是跟大哥二哥说了一声便决定将遗体直接拉去殡仪馆。
梁国安的尸体被抬上车的时候,有一个黑色身影在不远处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直到救护车跟警车走远后,那人才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
男人手中杵着拐杖,双目在夜色中更显深黑。
他长舒一口气,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嘲弄:“阿燕,你在下面应该不孤单了吧!”
婉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内疚。
尤其在看到病倒的曾琼花跟憔悴的梁雅妍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愧疚让她无法面对。
即便整个事件并不能算到她头上来,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可人的感情总是复杂的,许是情感经历,许是血脉传承,在听了各种版本的上一辈故事,她总免不了恍惚间代入母亲林雅燕的角色中去。
整个葬礼上,梁雅妍全程陪伴着母亲。
曾琼花一病不起,陷入悲呛之中无法自拔,只要见到熟悉的人就忍不住痛哭。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表现出来的柔弱模样,哪怕当初他在娘家哥哥嫂嫂的背刺打击下都没有这样难过。
梁雅妍了解母亲的色令内荏,因为常年的女军人坚强形象,又是父亲身边的好伴侣跟孩子们面前的好妈妈各种标签定义,几乎将她定死在这些标准之上,根本活得一点都不痛快,那就不是她自己原本的模样。
正如父亲的遗书里面说到的,他这辈子就像是个木偶,活得没有自我,从来都是按照别人的要求跟标准做好一切,所以他觉得自己太失败,失败到无法再面对别人。
梁雅妍觉得这是混蛋的话语,明明就是给自己的自私自利找借口,但是当她冷静下来后再结合母亲的情况就能想明白了。
父亲的遗书里面有一封道歉信,是专门给母亲的。
这让梁雅妍心里的所有猜忌变成实锤的同时,又为父亲对母亲最后的这点良知感到稍许欣慰。
但她同样是个女人,是个母亲,要做到完全豁达还是很难的。
梁雅妍在看过道歉信后结合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后没有打算给她看,甚至不想让她知道。
梁国安在这个岁数受尽了思想上的折磨,也想明白了,甚至觉得自己升华了,所以选择结束生命,离开他们。
可是对于曾琼花是多么不公平,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枷锁是被人强加的,没办法从那些条条框框里面跳出来,她需要时间来适应,或许很短,或许就要搭上余生。
梁雅妍自私地替母亲拒绝父亲的道歉。
曾琼花这辈子已经过去大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让她跟着摒弃前半辈子的成果,让她跟梁国安一样觉得自己的一生只是黄粱一梦呢。
梁国安的追悼会是一周后在京都举办的。
婉晴带着菲姨在宋霆琛的陪同下,带着孩子们一起给梁国安送行了最后一程。
葬礼结束之后,宋霆琛在场外等到了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