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风,开开门……”
婉晴使劲拍打车窗玻璃,大喊着男人的名字让他开门。
车里的男人已经脱去防弹衣,胳膊上缠了一条已经染红的绷带,整个人仰靠在座椅里,暗黄灯光隐去了晦暗不明的面色。
听见动静,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望一眼沾满水珠的玻璃外,贴上的那只小手胡乱地拍打着,如百合花瓣一样孱弱无力。
他收回视线,朝着驾驶室缓缓地开口:“开车!”
驾驶室上的人是安志杰,自然是瞧见了婉晴小姐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怜惜,忍不住想要揣测少爷的心思:“风少爷,是要去医院吗?”
“直接让老周去岭南公馆。”
梁霁风额角细汗密布,后槽牙咬紧,沉声吩咐道。
带着枪伤去医院本就麻烦,他更怕这事儿传到老太太耳中后又要唠叨个没完。
“好的。”安志杰已经开始翻通讯录,车子依然停在原地没动。
婉晴见拍后座无果,已经转身来到驾驶室外,隔着玻璃喊着:“安叔叔,麻烦你开开门好吗?……”
这一声声祈求,着实凄惨,加上外面又在下雨。
安志杰其实也是在等着后座男人开口说那句同意的话。
然而,磨磨蹭蹭中等到了梁霁风一声厉声呵斥:“安志杰,你他妈的也听不懂中文吗?”
安志杰这下死了心,忙不迭地点头。
脚下油门一踩,车子随之快速驶了出去。
婉晴眼睁睁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不由迈开腿跟在后面追着:“梁霁风……梁霁风……求求你了,我求你开开恩……”
小姑娘一身湿哒哒,衣衫褴褛,赤脚着地,像只小叫花子。
声音更是凄惨无比,令谁听了不动容几分?
梁霁风不动声色,拧着眉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一小点人影,慢慢地变得更小。
随着越来越小的追逐步伐,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重心不稳地往前,一个跟头扑倒下去。
梁霁风仿佛听见了一盆弱不禁风的铃兰,连盆带花摔到破碎的声音。
本就是温室里的东西,偏要追求野外的自由,简直自取灭亡。
他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手中手机早在上一秒拨通了罗震的号码。
罗震跟在婉晴身后,从甲板上下来后就瞧见了那小小的人,赤着一双小脚,衣服松松垮垮,却不知疲倦地追上了那辆宾利。
之后又被抛弃,她拼命地追赶,最终一头栽倒在地。
随着婉晴啪嗒摔倒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一紧。
正要追上去,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拿起手机看一眼,是风少爷打来的,立马接听:“风少爷……”
“带回岭南公馆!”
梁霁风只说了这句就按了挂断。
罗震心领神会,收起手机,大步追了上去。
婉晴双膝跪在沥青路面,双手撑地,砂石隔着掌心和膝盖,早就不知疼痛。
一双白嫩小脚丫踩得乌漆嘛黑,裸露的肩头颤颤巍巍地抖动。
漆黑双眸还不死心地望着前方。
只能看见一点点橘红尾灯的车子越行越远。
罗震快步上前,蹲下来想要伸手扶她,却又避嫌地停下,“婉晴小姐,起来吧!”
婉晴抬头看向罗震,发出凄厉惨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子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罗震对视上女孩噙满泪水的眼睛,难免有些心虚地躲开,朝她伸手,低声道:“婉晴小姐,起来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你觉得那是家吗?分明是一座牢笼,他梁霁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而你们,都是一帮助纣为虐的帮凶……”
她在风雨中放声大笑,明明那么弱小似一根豆芽菜,却总有一股不服输的拧劲儿。
婉晴笑着笑着又开始放声痛哭。
哭完后主动捉住罗震的手,想借力起身,却因气血攻心致眼前一黑,全身酸软到无能为力。
罗震反应迅速,一把接住她即将倒地的弱小身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后面的迈巴赫走去。
边走边觉得脚步沉重,心也跟着沉,他似乎懂了风少爷为何要中意这个小姑娘。
不知何时,前面那辆宾利已经停下,一直在静静等着。
直到罗震开着迈巴赫往前,宾利车才又重新开始往前行驶。
一前一后的车子到达岭南公馆。
婉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车停下的瞬间,看见前车里的男人下了车。
她不等罗震帮她开门,自己已经打开车门,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客厅内,周海林已经带着药箱提早到达,正拿着手机焦急地等候。
看见绑着血红绷带的梁霁风,忙收起手机,皱眉急切地迎上去。
刚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却又瞧见跟在其身后,那个狼狈不堪的小乞丐婉晴。
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表面是兄妹,背地里啥关系不好说的组合,令他心中纠结。
想起之前老婆魏敏芝告知的那些种种状况,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多年的家庭医生身份,深知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变幻莫测,不该多嘴的事,这种风口浪尖上,闭嘴收声才免得得罪人。
周海林让梁霁风在沙发里坐下,拿出剪刀将他手臂上的衣服剪碎剥离,露出受伤的位置,进行消毒处理。
子弹是从手臂和胸膛间隙擦过,肱二头肌受损,好在伤口不大,血已经稍微止住,被清洗过后又开始如泉涌出。
“我的少爷啊,这好在没有穿过胸膛或者手臂,不然搭上整条胳膊都是轻的。”
医者父母心,周海林总免不了念念叨叨。
“废了不还有一只,死不了人。”
梁霁风轻描淡写地轻嗤,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其实子弹更险些穿过脑门和太阳穴。
“还是不打麻药?”
周海林轻轻摇头,叹一口气,拿着镊子沾上碘伏给他消毒,并准备缝针工具。
“废话少说,直接缝就好。”
梁霁风这人不相信麻醉,更喜欢直接的痛感体验,受伤后的缝合手术从来不打麻醉。
周海林丝毫没跟他客气,反正也不拿他当人肉,直接穿针引线开始了大开大合缝了起来。
毕竟是枪伤,针线扎进皮肉会冒出血珠,还是有点痛感的。
梁霁风忍不住蹙眉嘶了一声,朝着厨房大喊:“菲姨,给我拿酒过来。”
菲姨可能是太忙没有回应,婉晴自告奋勇,顾不上自己浑身狼狈,洗手去酒柜取了之前开过的XO,给梁霁风倒上一杯,小心翼翼地送了过去。
梁霁风余光扫过女孩,唇角轻扯,对于主动献殷勤的她并不打算领情。
不接她的酒杯,也不看她,而是继续喊菲姨。
菲姨端着冲泡好的茶出来放下,瞧见婉晴手中恭恭敬敬端着酒呈给风少爷,而他还要这般拿乔。
心中明了今儿这事还没完,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去。
唉,真是一对冤家。
于是重新拿来酒杯和酒水,倒在杯中给梁霁风递上。
梁霁风这才接起酒杯喝。
伤口不大,周海林前后缝了六针,又给他打了消炎针和破伤风,交代了注意事项后匆忙离去。
这时候客厅里就剩下梁霁风跟婉晴两个。
电视上体育频道正播放着拳击赛。
终极金腰带的争夺,激烈到了白热化阶段,两名选手都在拼尽全力找对方的弱点做出死命攻击。
梁霁风大喇喇地仰靠在沙发里,上半身已经全脱,身下依旧着迷彩军裤,蜜麦色肌肤在灯光下更添几分野性。
手臂上包扎了白纱布,显得有几分禁欲和说不出的性感。
胸口上的旧伤还没好完全,因激烈运动过,全身的肌群还处于亢奋状态,胸腹肌块状分明,偾张有力,丝毫没有受伤后的羸弱,让他再来一场拳击赛都没有问题。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晃荡着褐色酒水,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完全没有要搭理那个小乞丐的意思。
婉晴终于憋不住了,噗通一声,在他脚边跪下。
男人剑眉轻挑,不为所动。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金腰带最终得主还是卫冕之王,顿觉无趣,按下遥控换了球赛。
XO很快见底,又开始嚷嚷着要菲姨拿酒来。
菲姨闻声小跑着取来一瓶白兰地,顺便拿来了他要的冰块。
梁霁风又接连喝了两杯,黄牌连连的英超联赛令他心烦,直接按下遥控关了电视。
手中杯子重重放下,发出清脆声响,转头看向婉晴,寒眸凛冽,阴冷开口:“谁让你跪的?”
婉晴顿时泪如雨下:“对,对不起,我以后都不跑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们……”
梁霁风双腿交叠,放置大理石台面,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吞云吐雾,透过烟片凝望着女孩,缓缓开口:“站起来,脱干净!”
婉晴身子震颤,虽然害怕,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扶着茶几,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视线来回巡视着客厅和厨房。
“脱!”男人并不愿意拖延。
婉晴只好忍住难堪,开始脱身上脏兮兮的渔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