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洲的声音贴着江揽月的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像是在害怕听到那个肯定的答案。
“你怕了，对吗？”
他的眼神太亮，亮得能映出她的慌乱。
江揽月看着他的眼睛，思绪却瞬间飘远了。
她想起了傅长秋。
当初她被江家赶出家门，一身狼狈地开着车子在公路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久久被圈养在温室里的野兽，温顺的像条狗一样，即便自己是有着赛车驾驶证的世界级越野赛车手，可在公路上就如同无形的枷锁还禁锢着她一样，车子的时速不超70码。
是傅长秋故意超车，故意激起她尘封了许久的好胜心，将她的血和野性瞬间点燃，才有了盘山公路上那场预示着江揽月即将回归的赛车。
那时候的傅长秋，眼神温和，举手投足间满是从容，像是一道光，为她晦暗的人生道路洒下了光芒的种子。
她总觉得身为傅家继承人的他是完美的，身体不好，才二十来岁，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傅家，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得到解决，永远不会迷茫，也永远不会脆弱。
直到后来，他说：“你很好，好到我只敢仰望你。”
他的喜欢从来不隐藏，他的好也无法让人忽略，可他捧着真心看向她时，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宝，又像是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
那时候她才懂，再光芒万丈的人，遇到喜欢的人，也会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他发病的时候也瞒着她，如果不是她发现了他夜间会梦游，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光从白天里看见的他，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出了问题。
她总是以为来得及，以为自己能够研究出基因重组的药剂，能够治好他的身体，可是等到最后，等到的是他离开的消息。
江揽月的思绪发散，这份出神，在夜寒洲的眼里，却成了她默认了要离开的信号。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三分狠厉混着七分恼怒，圈在江揽月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许，我不许你嫌弃我。”他的声音发紧，带着不容反驳的偏执。
江揽月回过神，张了张嘴，刚想解释自己没有嫌弃他。
可夜寒洲却像是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从窗边的玻璃倒影里，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模样。
白发细碎的垂在眼间，肤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手臂上的青色血管蜿蜒如同藤蔓，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像是缠人不放的鬼藤，又像是会吸人血液的西方吸血鬼。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尖不时蹭过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精致的亲密，像是无声地宣告：你永远都别想逃。
“江月，就算你害怕，现在也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疯魔的执念，“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都不会。”
就好像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样，他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就控制不住的心慌，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
哪怕是用这种近乎偏执的方式，他也绝不会放手。
江揽月试图掰开他的手臂，但是换来的是身后的某人更紧的束缚。
江揽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腰上的力道还在收紧，直到夜寒洲的执念仍旧未消散。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挣扎，反而以一种暧昧的姿态，顺着他的力道坐稳在他的腿上，缓缓转过身，双手轻轻地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先不要去想，好不好？”
她的声音放得轻柔，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脸颊的轮廓：“我不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会走。”
说完，她微微前倾，额头轻轻地抵上他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在无声地安抚他心底的不安。
见夜寒洲眼底的阴鸷稍稍褪去，她立刻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中枪？以你的能力，在灰角没人伤得到你吧。”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夜寒洲的眼神暗了暗，指尖无意识地攥住她的衣角，缓缓开口：“灰角盯着我这个位置的人，从来就没少过。以前我常年不在灰角，他们找不到目标，只能按捺着。现在我回来了，那些藏在暗处的势力，自然就忍不住了。”
他顿了顿，会议那天的场景，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那天是去处理一笔生意的，约定好的交易对象还没到，埋伏的人就先冲出来了。我带了二十个保镖，火拼的时候，虽然把对方杀了，还抓了两个活口，但是最后我也只剩下两个保镖能站着，我自己也中了枪。”
“那两个活口，也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被后续追来的杀手灭口了，连一句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
“后来夜家的支援到了，那帮人见势不妙跑了，当时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为了赶紧带我回来治疗，支援的人没追，优先把我送了回来。”
那天夜寒洲回来夜家以后，他在治疗的时候执意不愿意用全麻，因为经常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杀，所以他的警惕性格外地高，他要亲眼看着一声取子弹。
他信不过任何人，不敢把自己放在昏迷的状态里，像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也多亏了这份警惕，后来内鬼医生捅他的时候，他才凭着本能避开了要害，没当场丢了命。
江揽月听完，心里一阵发紧。
她伸手隔着衣物轻轻地抚过他腹部的伤口，声音带着一丝心疼：“那个医生也死了，两次都没留下活口，对方下手这么干净，显然是蓄谋已久，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到背后的人。”
夜寒洲看着江揽月眼中的心疼，心里生起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陌生情绪，暖暖的，痒痒的，好像羽毛刮过了心尖。
他心里的不安渐渐地被暖意取代，他再一次收紧手臂，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江揽月见他又不说话了，食指敲了敲他的手背：“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夜寒洲反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十指紧扣，声音微哑：“嗯，看手笔，应该是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