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村里人操着家伙来的那天，妈妈正在生孩子。
奶奶拿了把菜刀挡在面前，谁都不可以进去。
带头的村长说：
“你家这个媳妇就是个邪祟，别傻了，我们带她再去庙里处理掉，这是物归原主。”
奶奶一句话没说，举起刀就冲着村长砍了过去。
村长躲开了，可他旁边的人很倒霉，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村长结结巴巴地指着地上的残肢：
“你！你杀人了！”
奶奶歪了歪头，骨头嘎吱作响，凄厉的声音刺穿了天空，像是一只乌鸦：
“哈哈哈哈，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孙子哈哈哈哈哈哈！！！”
村长说奶奶是帮助邪祟的疯子，让身后的男人把她抓住，几个胆大的男人持着农具上前，奶奶扑了过去，铁犁耙刺穿了奶奶的胸膛，铁锹砸碎了奶奶的眼珠。
可奶奶还是挥舞着菜刀，凶猛异常：
“不许伤害我的孙子哈哈哈哈哈哈！！！”
村长瞅着她空洞的眼神，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血月升上天空，天被映照成了血红色，就像煞神庙里女人的血。
妈妈牵着我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的肚子还是鼓鼓的。
村长指着妈妈：“你是胡佳佳吧？！你是胡佳佳！”
妈妈笑笑：“我是胡佳佳。”
村长啐了一句：“早知道带你入村的那天，就该丢进河里！”
妈妈说：“你不应该把我拐来这个村子的，叔叔。况且我不是物品。”
原来村长就是当年拐走妈妈的拐子。
村长哈哈大笑，指着妈妈咆哮：“就是她害我们不幸的，快！抓住她！！！”
妈妈笑了，她摸着肚子，肚皮已经变得发黑，隔着皮肤可以看见一个东西在滚动。
她发白的嘴唇微微颤动：
“我要生孩子喽！”
17.
我们村叫黑头村，坐落在黑头山上。
村民世代种地，女人和劳动力，是黑头山最珍贵宝贝。
那年妈妈19岁，才上大二，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县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
住在黑头山的叔叔，邀请她去给村里的孩子上课，喜欢孩子的她欣然前往，从此再没回过家。
村里男人觉得大学生媳妇是很高级的。
有人按住妈妈，想生米煮成熟饭。
然后爸爸出现了。
他像从天而降的英雄，落进了妈妈的世界。
救回妈妈后，爸爸无微不至，温柔体贴。
他答应妈妈要带他回家。
可转头却给妈妈戴上了枷锁。
妈妈醒了，她想逃，却一次次被抓回去。
抓她的有爸爸，有奶奶，有隔壁婶子，有村民，甚至爸爸家养的狗。
每次被抓回来，爸爸都打她：
“丫的！你是我花了一千买的媳妇！！！生不出儿子甭想跑！！”
她被打怕了，存着一颗心在想，万一生了儿子会不会好一点。
于是她妥协了。
她生下了我，可惜我是女孩。
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是爸爸的孩子，是强迫下的产物。
对她的境地没有带来任何好处。
她觉得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的生活又失去了希望。
可她还是发现了，原来我们都一样，黑头村的女人都一样。
对于黑头村的男人，只是一个物品。
就像可以随意送给煞神，换取自己的心愿一样。
18.
“我要生孩子喽！”
妈妈勾唇一笑。
她松开我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剪刀。
剪刀印上了天空的颜色，妈妈高举着它。
随后，狠狠刺向了圆鼓鼓的肚子！
“刺啦！”
她肚子里的怪物，终于寻到了缺口，伴随着妈妈的惨叫声和皮肤撕裂声，一团腐肉在她的肚皮里喷涌而出！！！
在场的众人都呆住了，只有奶奶浑浊的眼睛里淌出两行清泪：
“我的孙子……孙子……”
她终于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妈妈也渐渐融化在了腐肉里。
随着“轰”的爆炸声，腐肉像雨点散落在了地上，却在落地的瞬间，它们慢慢站了起来，化作了人的形态。
那个拿着铁犁耙的男人愣了愣，朝着一团腐肉人，试探性地问了句：
“妞宝？”
他还没有得到回答，那团腐肉就冲他咧嘴跑了过来。
伴随着男人尖叫声，骨头碎裂和咀嚼声，他消失在了腐肉里。
腐肉吐出白骨，转过身来，正是男人的女儿妞宝。
腐肉人们，长着他们献给煞神的女人的样子。
男人们慌了，可腐肉人们张着嘴，一个个笑得很渗人。
他们转头想逃跑，哭嚎和哀求声还是遍布了整个山头。
我吓傻了，四处都是腐肉人的狞笑声，肩膀被拍了拍，我回过头，被吓了一大跳。
是妈妈，她像一个被烧伤的人，皮肤疙里疙瘩的，只能通过眼睛，认出她是我的妈妈，她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发出烧开水的丝丝声，我跌坐在地。
她没有吃我，嘴张了张：
“妮子，跑，快跑！”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又向前迈了一步：
“跑！！！快跑啊！！！”
“永远别回来！”
我爬起来，向外头跑去。
19.
黑头村消失了。
神婆子和道士再来时，我正在挖坟。
“小姑娘，我的符纸水到底喝了没有啊？”
道士笑嘻嘻问。
我抹了一把汗：“喝了呀。”
那天我把符纸扔进了垃圾堆，却不想被妈妈捡走，在那一晚，她把符纸烧成灰逼我喝下。
所以那晚我才能完好无损。
“你在给谁挖坟？需不需要帮忙？”
我指了指那边已经树好的木牌，念：“王四娘，黄大娘，凤喜，妞宝……”
一个个名字，都是村里献给煞神的女人。
道士沉默了一秒，捋了袖子，夺过我的铲子，跳下坑去。
神婆子笑着对我行礼：“是小老太我有眼无珠，当初还要拉您出马呢！”
我冲她摆摆手。
认不出来没有关系，我只是帮这个身体的主人而已。
我是煞神，主瘟疫，保平安。
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活人换喜，第一个在我堂前被害的，就是这个姑娘，她叫旺嗣。
她被父亲掐死在我的面前。
她爹说想要一个儿子。
我只能主瘟疫，怎么给他儿子？
旺嗣却站在我面前求我，说让我帮帮她妈妈。
她给我讲了她妈妈的故事，她说，她的妈妈想当星星。
后来我附在了她身上，成了旺嗣。
再后来，我就亲眼看到一个一个女人被杀。
……
“哪里有什么送煞换喜呢，都是幻觉罢了。”
“幻象里的疯子太多。”
“最后只能成为一个土馒头。”
我喝了一口水。
道士还在努力挖坑，原来热闹的村子，现在只有我们，还有一地土包。
“那您打算以后怎么办呢？”
我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晚上，它将会出现一片星空。
我呀，也想成为一颗星星。
20.
故事讲完了。
闺蜜许泽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好可怜哦。”
我点点头，收拾好我的笔记：“好啦，讲完了，我还得去上课呢！”
“好。”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许泽还没有从故事里回过神来，真的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愿望，献上自己的妻子姐妹吗？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黑头村】
【搜索】
许泽惊呼一声，屏幕里，黑头村的资料上只写着一行话：
【黑头村惨案，1997年7月4日，全村人互相砍杀，无一人生还，具体情况未知。】
封面上是村头的照片，上面是一间破败的房子，门上只剩下半张残联。
【送煞换喜】
朋友，你愿意送煞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