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奶奶说要保护她的孙子，所以让能避煞的我陪妈妈睡觉，她和爸爸分别睡柴房和客厅。
夜晚，异常的安静。
炕上的妈妈说话了：“妮啊，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将我扯进了回忆。
我记得，每每被爸爸毒打后扔进柴房，妈妈都会偷偷溜进柴房，从怀里掏出她的晚餐。
她会给我偷偷上药，抱着我轻轻摇：“妮啊，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我不知道，就拿着眼睛看她，她笑着抬起手，指着天窗外的夜空：
“咱们的妮啊，一定要努力，要当星星，走出这一个地方，把脚步洒在很多很多的地方……”
妈妈说，她以前就是一颗自由的星星，用脚步丈量了许多地方，直到坠落在这个村子。
我记得，小时候妈妈总被一根铁链捆住双脚。
可一开始，她一点都不喜欢我，她说就是因为我，才让她困在这个村子里。
我听隔壁王婶子说过很多次，她说妈妈生我前跑过很多次，但每一次还没有跑出村头，就被抓了回来。
王婶子说做女人就应该安分一些，不要有太多想法。
可妈妈说她一直有一个梦想，想做一颗自由自在的星星。
现在我知道，我的妈妈已经变成了星星。
被爸爸一刀一刀砍成了星星。
可她还没有把脚步洒在很多很多地方。
我搂住妈妈，轻轻喊了她一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妈妈的皮肤上，她透亮的皮肤下，正蠕动着一节一节的不明物体；胳膊的缝隙里，腐肉挤在伤口随着呼吸颤动。
变成星星一定很痛吧。
我抱紧了她。
“妮子，妈妈现在很可怕吧。”
我摇头，说不可怕。
她笑了：“他们对你不好，对妈妈也不好，你说怎么办？”
我说，我会帮你的。
8.
一夜无事。
奶奶拿了些腊肠，让我给我的师傅送去。
那天神婆说要让我出马，奶奶就拉着我急急拜了神婆为师。
神婆家住在乱葬岗。
我拎着一串腊肠，敲敲门。
没有人应我，但是房间里明明能听到有人在欢笑。
这里鬼乎乎的，平日村里没死人，大家都不来这里。
我怕得要死，但更害怕完不成奶奶的任务，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在神婆屋外等，可等了半天，没人回应。
好在窗户有条缝，我扯起缝，偷偷向屋内望去。
我还没张开嘴叫，眼睛和嘴就被堵住了。
……
我顺利完成任务，还没回到家，就听见王婶子的男人黄叔，在我家门口破口大骂。
我家门闭得紧紧的，只能飞进隔壁黄叔的污言秽语。
我看见黄叔，就想转头折回神婆家，他却先看到了我。
他把我从领子后揪起来，扯我到了家门口：
“李刚子！还不开门，你闺女在我手里。喜欢偷别人老婆是吧？！你丫的出来！信不信老子搞死你闺女！”
我一下明白了，我刚才看见爸爸明明还在神婆的小房子里，他赤身裸体地抱着一个东西玩。
他抱着的，是一个光溜溜的稻草人。
来不及细想，黄叔已经被爸爸惹恼了，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哈哈哈大笑。
我脖子一松，被黄叔抛给了一个人。我抬眼，就看见一个嘴角挂着口水的男人。
他是黄叔的傻弟弟，至今没有媳妇。
傻弟弟朝我喊了一声老婆，把我拦腰抱起，顺手捏了一把我的屁股，就朝他家屋里火急火燎地跑去。
我清楚他要干什么了。
我慌张地望着围观的众人，他们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还有人对黄叔道着喜：
“黄花大闺女，屁股大，好生儿。老黄，你家那傻子真有福。”
可我才刚来月经，今年只有13岁。
妈妈曾经说，女孩子来完月经之后，和男人一起上床就会怀孕。
我想起妈妈的大铁链，想起各种求子法，我不想怀孕。
我大喊爸爸，大喊奶奶，家门还是紧锁着。
我被傻子扔到房中，他已经脱了自己的衣服，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拼命挣扎着，终于大喊了一声妈妈。
房门被踹开了。
9.
妈妈在门外。
她阴沉着一张脸。
傻子“哎呦”一声，痴痴呆呆地叫了一声：“李嫂嫂。”
然后就光着腚，乐呵呵地朝着妈妈扑去。
妈妈张开嘴，伸出两只手。只听得类似布的巨大的撕裂声，她的嘴，被自己生生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她裂开的大嘴里慢慢伸了一只小小的手，一只小小婴儿的手，傻子举着双臂，已经呆愣在原地，妈妈嘴里的小手伸了出来，一把抓住傻子的头发。
在我的惊恐中，傻子已经小手拽进了嘴的裂缝，只剩骨头的裂开声。
末了，妈妈擦了擦嘴边的血，朝我走来。
待她走到我眼前，已恢复了原貌。
她把哭泣的我一把拉起，给我套好衣服：
“妮子别怕，妈妈来了。”
妈妈拉着我走回了家，黄叔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似的，还在我们家门口嘀嘀咕咕。
“父债子偿，要他心思不轨睡你女人。”
“搞不好整怀上了，你们家又有福喽哈哈哈哈。”
“回家把你女人打一顿，女人不打不安生。”
妈妈说不要听他们的，不尊重我们的，未来都是死人。
10.
妈妈回家扇了爸爸。
奶奶很是心疼，但是为了她的乖孙又不敢动手，只好帮着妈妈数落爸爸。
“刚子！你作孽哟！你放着你老婆不要，偏动人家婆娘干什么？！”
爸爸嘟囔一句：“家花哪有野花香。”
妈妈颤抖着话也说不出。
爸爸抬眼看了她一眼：“切，不就会生个娃儿么，要老子会生，还需要你么？”
爸爸随口一说，妈妈眼睛却亮了。
第二天，爸爸肚子就圆了起来。
奶奶请村里的大夫看，大夫眉头一皱：
“一个男人，怎么能怀孕？”
爸爸去了医院，城里的大夫很惊奇，不是肿瘤，他怀了个男孩，而且马上要生了。
爸爸不高兴，说自己是男人，怎么能生娃。
奶奶骂他：“都是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自己怀孕！怎么样，嘴到自己身上了吧？”
但是既然是男孩，能自己生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商量了一下，反正是男孩，不如自己生一下试试。
但奶奶和爸爸还是很郁闷，他们琢磨不清，爸爸一个男人是怎么怀的孕。
而我和妈妈却背地里乐了。
妈妈问我：
“想不想看生孩子？”
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