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芩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轰”一声炸开在林望的脑海里。
他僵在原地，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林家，真的走到头了！
看着他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樊芩没了最开始的看戏心态。
林望与樊钰狼狈为奸的行为固然可恨，可说到底，在背后推动一切，让樊林两家把原身推出来当棋子的人，从头至尾都是周凌瑞。
他下诏狱，还被樊钰像垃圾一样丢弃，也算是糟了报应。
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是他们向周凌瑞讨债了。
“姑姥爷，不是侄孙女不肯帮你，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樊芩提示道，一双黑黝发亮的眸子在昏暗的地下牢笼里闪烁光泽。
林望错愕抬头，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什么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难道不是陛下因为江南的事迁怒于他，才示意户部尚书弹劾他的吗？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姑姥爷之前是不是一直在查大三元，你查到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林望瞪大了眼，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的意思是，我下诏狱跟调查大三元这件事有关系？”
樊芩点头，欲言又止：“姑姥爷如果及时收手，或许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林望头脑一阵发晕，林家大厦将倾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放下碗，伸手紧紧抓住樊芩的手腕：“侄孙女，你能不能告诉我，大三元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害我的人究竟是谁！”
前些日子，他派去调查的人带回了一些大三元暗箱操作，致使几位富商输得倾家荡产的证据，他大为振奋，发誓一定要大三元付出代价，就派了更多的人去盯着大三元。
可谁也没想过，才过去一夜，他派出去的人再也没了消息。
林望就已经隐隐猜到，大三元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甚至可能涉及朝堂！
只是还没等他验证，自己就被户部尚书弹劾，下了诏狱……
户部尚书？
“是户部尚书。”
樊芩的话音落下，林望一颗悬着的心狠狠坠落。
他早该想到的，天下所有商铺都要赋税，更何况大三元这类在大周律边缘摇摆的赌坊，户部掌管天下赋税，怎么可能不知道大三元背后的肮脏？
樊芩接着添一把火：“姑姥爷，大三元背后的东家就是户部尚书，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抄了林府！
因为上次姑姥爷短短七天就凑够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却未变买任何家产，俗话说财不外漏，姑姥爷你糊涂了呀！”
“我！原来如此，原来都是我的疏忽！”
林望痛心疾首的锤着胸口，熟悉的血腥味再度涌上喉间。
林家看似清贫，但实际上，有乔氏遗产的支撑，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轻轻松松就拿出来了。
他一面忙着瞧柳家的热闹，一面暗中调查大三元，却忘了自己素日在外的形象是两袖清风，这么大的破绽，怎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等等！
如果大三元背后的人是户部尚书，那么陛下……
林望瞳孔震颤，被自己的猜测吓着浑身发凉，难怪！
难怪陛下会如此震怒，把他打入诏狱不说，还停了林家其他人的官职，甚至连樊钰也不敢出手帮他，原来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可这怎么可能呢？
林望咽了口吐沫，望向樊芩道：“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都查不到的东西，侄孙女怎么可能？
“这是王爷告诉我的。”樊芩顿了顿，又道：“王爷还说，如果姑姥爷肯捐出家产，自请辞官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总之能救姑姥爷的，只有姑姥爷自己。”
这下，林望全都明白了。
林家真的动了陛下的逆鳞。
说完，樊芩又从食盒拿出一碗荤菜：“姑姥爷快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不是吗？”
肉的香气长了脚似的往林望鼻子里钻。
他本就饥肠辘辘，此刻再没有犹豫，接过樊芩手里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樊芩也不催他，蒸蒸日上的家族转眼分崩离析，任谁都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很快，林望把樊芩带来的吃食吃了个干净。
他摸摸自己暖起来的肚腹，最后心存侥幸的问了一句：“侄孙女，你爹这些天可有为林家奔波过？”
“我爹？”
樊芩斟酌着道：“王爷说，我爹在御书房跟陛下谈过一盏茶的时间，后来我爹就去了柳府。”
“哈哈，哈哈哈！”
林望忽然大笑起来。
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讽刺的笑声回荡在昏暗地牢里，令人听着都毛骨悚然。
“要不，姑姥爷就按照王爷的意思，散尽家财辞官回乡，至少这样，林家的人都还在。”
樊芩低声劝道，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谁知林望忽然暴怒，大吼一声：“休想！”
樊钰能稳坐丞相的位置，是他们林家在背后出谋划策，苦累辛酸是林家的，风头无限却是樊钰的！
一开始他也有过不甘，可想着樊家在一日，林家就一日不倒，为了林家的子孙后代，这辛酸他们认了。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砖一瓦，千辛万苦才筑起来的林家现在要散尽家财，任凭高楼大厦崩塌？
凭什么消耗了他们林家这么多心血的樊家却毫发无伤，继续自己的荣光？
“休想让我林家家破人亡，休想！”
不是想抄他们林家的财产吗，可如果林家本来就没有财产呢？
林望紧咬牙关，眼睛几乎充血，心如刀割痛彻心扉。
林家从没有存过二心，自认对陛下忠心耿耿。
可陛下好狠的人，利用了他们林家，结果转头说杀就杀！
他忽然抬起眼，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盯着樊芩：“你刚才说，关于这些，是王爷告诉你的对吗？”
樊芩似被他有些癫狂的模样吓着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非常好！”
林望苦笑一声，心里却咬牙切齿，对不住了陛下，如果林家几十年来的基业毁在他林望手里，将来百年之后，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林家的列祖列宗？
“侄孙女，姑姥爷对不起你，姑姥爷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阴暗潮湿的诏狱里，林望把一切都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