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顾湘真正感到吃惊的是,白孟仪不仅是一个疑似心理有严重问题的疯狂女性,她还对俗世的权力具有一定的野心。
侍者将她们点的甜品送上。
“我的弟弟,也就是白家的现任家主白潇,他对我很不亲切。”
白孟仪优雅地拿起刀叉,边吃抹茶慕斯蛋糕,边对顾湘道:
“白潇和我的母亲不是同一位,严格来说,我的母亲才是父亲的结发妻子,是出身名门的千金,而他的母亲则是在我母亲死后,才坐上妻子位置的情人。虽然我管他的母亲叫继母,但我不喜欢那个装腔作势的老女人。
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也会感兴趣。许则棠和许魏山不同,他想和许魏山对抗,就必定要拉拢和许魏山不合的势力,所以从很早之前,他就和白潇有过接触。白潇甚至对他开出加码,如果他愿意迎娶白潇的二女儿,那白潇就愿意扶持许则棠,助他成为许家的继承人。
白潇这么做的本意是为了分裂许家,为许魏山制造压力和阻力。他并不真的相信许则棠有能力坐上家主之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许则棠会拒绝他,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许则棠在拒绝他之后,居然能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了许家的下任家主。”
顾湘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玩味之情。
“据我对白潇的观察,他对许则棠这个外甥深藏不露的能力十分倾心,现在已经起了要拉拢许则棠的心思。”
白孟仪勾起嘴角:
“大家都知道,当初许则棠娶你是迫于许明育等人的压力,才选了一个和许家关系不大的顾家女儿,以防许家内部将眼线安插到他身边。但现在,许魏山去世了,许明育也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了。”
顾湘不喜欢她说这些话的口气,仿佛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件可以让别人随意使用的物品。
白孟仪兴致勃勃道:
“白潇觉得许则棠对你不会有什么感情,他想说服许则棠,让他找个理由将你甩掉,解除你们的婚姻关系,然后,他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许则棠,让白许两家重新联姻,结束之前的敌对关系。”
顾湘想了一会儿,然后问:
“你弟弟的女儿叫什么?”
白孟仪觉得她关注的事情有些古怪,多看了她一眼,然后道:
“他的大女儿叫白萱,二女儿叫白兰。”
顾湘笑了:
“干嘛告诉我两个名字,我只想知道他想嫁给许则棠的那个女儿叫什么。他野心再大,总不能同时把两个女儿都嫁给许则棠吧。”
白孟仪也回以灿烂的笑意:
“不能同时嫁给许则棠,因为婚姻/法不允许。但他的两个女儿都在待选名单中。原本他不想将更宠爱的大女儿嫁给许则棠,因为他觉得许则棠不够资格,但现在他改主意了,因为他很认可许则棠的能力,觉得他很够资格,他的大女儿也很愿意嫁给如此有能力又英俊年轻的许家家主。”
她解释完这些,吃了口蛋糕,又对着沉默不语的顾湘补充道: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来自白家的情敌。提醒你一句,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顾湘看着她幸灾乐祸的表情,没有回应她略带挑衅的恶意。
“你觉得我很烦人,对吗?起码也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不是善意的提醒。”
白孟仪见她不吭声,又咄咄逼人道:
“我也真的不是善意的,如果我对你充满了善意,我大概会什么都不说,让你完全沉浸在你对许则棠的爱情幻想中。叫醒一个沉睡在美梦中的人,并不是善良的做法,尤其是在那人醒后对现实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告诫。事实就摆在那里,怎么应对取决于你自己。你是那种无能为力的人吗?”
顾湘将自己的那份焦糖布丁吃掉,才对她道:
“我觉得您很奇怪,是一位奇怪的长辈。一会儿毫无理智,一会儿又过于理智。”
白孟仪露齿一笑,在她那张饱经岁月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少女的戏谑和调皮,让顾湘看了不寒而栗,疑心她又要失态了。果然,她接下来的表情变化证明了顾湘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见她又在瞬间收齐了堪称灿烂的笑意,板着脸,极其严肃地盯着顾湘道:
“我现在说的话你要牢记。许则棠和他父亲一样,或者说所有许家的男人都一样,全部都是花心冷漠无情之人。他们只会利用女人,然后在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抛弃我们。身为女人,我们应该同仇敌忾。你不要以为现在许则棠对你表现得很体贴,就把他当做可以托付的良人。曾经的许明周对我也百倍体贴,可后来呢,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并且还对我冷漠以待。”
顾湘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如果许则棠没有撒谎的话,据她所知,白孟仪那时候对待许明周的态度着实有些疯狂,她不能说白孟仪控诉的“冷漠”是没有问题的,但与之相比,更有问题的显然是白孟仪在许明周沉默之前就直接使用了武力,对许明周动手。
身为一个男人,同时也身为家庭的丈夫和父亲,即使白孟仪对他动手的时候再没有分寸,许明周一直都没有还手,只是采取消极的办法回避白孟仪,与此同时,他在外面仍旧我行我素,也没有试过用更温和积极的方式解决家庭矛盾。
他越是回避,白孟仪就越是紧追不舍。最后,夫妻之间终于从一方进攻一方回避的场面上升到了彼此之间的互相攻击。
许则棠说,许明周是在他六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死的。那天晚上,许明周难得地和白孟仪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白孟仪说了一些激怒他的话,并且成功把他激怒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沉默地走出家门,和白孟仪吵了起来,最后,在别墅的走廊上,白孟仪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的后脑勺不小心撞到了摆放在一旁的艺术品的尖角上,就碰巧触碰到了致命的神经,最终不治身亡。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则棠详细地描述了那座艺术品。他说,那座艺术品被雕刻成了一头鹿的样子,是公鹿,因为鹿角美丽到锋利。
然后,许则棠的童年阴影,也是这个家庭的悲剧就彻底酿成了。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父母吵架还上升到动手的地步更不幸,除非是父亲因母亲无意间的推搡而死,然后母亲彻底情绪失控,陷入疯狂。
顾湘理解白孟仪对不专情的丈夫所发出的控诉,但她同样也不能理解白孟仪将双方的问题变成她对丈夫单方面的控诉。
“你这么看着我,是不相信我说的吗?”
白孟仪心里忽然对顾湘滋生出难以浇灭的怒火,冷笑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没关系,以后等你被许则棠抛弃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他一定会抛弃你的,就像许明周当初抛弃我一样。我是他的母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