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议室外的所有南图员工，都能向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前行，许则棠的反应也和顾湘想的不一样，他调好鸡尾酒，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顾湘原本以为他是对事情的进展存有顾虑，但她随即就注意到了他垂落在吧台下方的左手，仿佛手里有什么东西，而他要紧紧握住，或是将其搅碎似的，他不安分的左手一直用力地活动。手的动作泄露了他的心情，也缓解了顾湘自身的不安。
“你紧张了吗？”
她挑了挑眉。
“没有。怎么可能。”
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在她话音落下时就立刻否认。
面对她紧追不舍的目光，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
现在，顾湘更相信许则棠之前的说辞了，他应该真的没和莫姌谈过恋爱。她怀疑他不仅没和莫姌谈过，也没和别的异性谈过。
也就是说，她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不仅是在情感上。但这种有些荒唐的猜测却让她满足。很好年轻女孩会偏爱富有经验的成熟男性，而她刚好和她们相反，她喜欢和她一样经验甚少，对一切还充满想象力和迷茫的对象。她甚至有一种罪恶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是第一个拥有他的人。
“你见过我的主卧吗？”
短暂又难熬的沉默后，还是许则棠主动开口。
这是一种让人感到奇怪的问法。
“我只来过你的公寓一次，上次睡的是客房，你也没有邀请我去看看。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顾湘想了想，决定不去揣摩他的画外音，只是单纯地回答问题。
许则棠咬了一下嘴唇，而后笑道：
“这回你就见过了。”
说完，他给顾湘也倒了一杯鸡尾酒，对她扬了扬酒杯道：
“这次的度数不高，你不会像上次一样醉倒。我们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不，是在微醺的享受中——”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一下，但是有些话一旦停顿，就很难说完。他在顾湘好整以暇的目光下陷入了沉默。
见他不说话了，顾湘狡黠地补充道：
“然后，我们一起到你的卧室里去。”
许则棠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了。顾湘一个人坐在尺寸巨大的方床上，卫生间的隔音良好，水声都不显得吵闹，反而有些旖旎之感，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顾湘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许则棠从相识到现在，刚好整整一周。和一个只认识了一周的男人发展到这种关系，或许有些太仓促。但更仓促的是，她和许则棠的初见就是在彼此的婚礼上。对于这些她以前感到不幸和荒谬的事，现在的她只觉得奇妙。
或许这就是爱情发生在她身上的方式，和所有别人的爱情都有细节的不同。
她等着，等着，忽然又有些后悔。她有一套维密牌的内/衣，是大学未毕业时和唐忆一起逛街买的。和许则棠结婚的那天，她穿着那套蕾丝的底衣，但今天晚上，她却没有穿。
趁着许则棠还没洗好，她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窗户。她好像在看窗外夜景，实则，她看的是窗户上自身的倒影。因为不是镜子，窗玻璃将她的影子映照得有些模糊，只能说是隐约可见，但就是这种不能清晰看见的感觉，却让她觉得美好。
她不禁想，在许则棠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顾湘回头，看到穿着雪白浴袍的许则棠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慢地向她走来。
“你在看什么？这座城市吗？”
他站在顾湘的身后，和她一同凝望窗外的万家灯火。
“不，我在看你，看我们。”
顾湘对着窗玻璃上许则棠的倒影伸出手，她的手指刚好点在许则棠倒影的嘴唇上，轻轻地划过，还抹了一抹。
许则棠忽然觉得口干。
“我也去洗个澡。”
她笑着说。
第二天一早，顾湘在清晨的阳光下醒来。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像以往那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再把被子掀开。直到她的双脚碰到地面柔软的地毯时，她才意识到这一次她不是独自醒来了。
她慢慢地回过身，看向双人床的另一侧。许则棠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沉睡的样子，看上去竟有几分难得的柔弱和乖巧。
“许则棠？”
顾湘轻轻地叫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也不想叫醒他，就自己先下了地，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到她洗漱完，回到主卧，发现许则棠仍旧在熟睡，没有醒的迹象。她看着他睡着的面容，心里莫名的悸动，竟踮起脚尖，悄悄地走到他的床头，俯下身去近距离观察他。
自他摘下眼镜抹去伤疤之后，她一直都没有机会一个人安静仔细地看他。现在她有机会了，在她眼里，他面部的轮廓介于西方人的立体和东方人的柔和之间，他的眉眼俊逸，却又不过分的张扬，仿佛泼墨画一般存有几笔留白的空间。
顾湘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但可能是因为幸运，她见过很多长相出色的男人，可是，当她看着那些男人时，他们的好看仅仅是好看而已，而许则棠的好看对她来说却意味着与众不同的心动。在她心里，有一种源于本能的感情因此而躁动。
她好像不是自己了，被另一个自己驱使着继续俯身。她弯腰的弧度越来越大，她的脸和许则棠的脸越来越近。
恶作剧一般轻巧的吻落在了许则棠的嘴唇上。但是只有顾湘自己知道，这个吻代表的远不是普通的嬉弄之意。
许则棠还没醒来。
顾湘见他睡得这么沉，不禁又觉得好笑。她想了想，干脆又吻了他一下，吻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将柔软的唇瓣从许则棠的肌肤上拿开，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人握住，随后，她被强力拽到了床上，一改之前的姿势，这回换成了许则棠从上俯视她。
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冷静淡然，仿佛有万般深情。
“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湘的脸皮有些薄，昨夜又刚和许则棠那么亲近，此刻很有些害臊。
“今天早上吗？从你第一眼看我的时候。其实我凌晨五点就醒了，那时候你睡得正香，然后我就去洗漱了，反正也睡不着。我回来之后见你还在睡，就又躺到床上，想陪你一会儿。”
他勾起嘴角。
看到许则棠又露出了那副胸有成竹，好像对所有事情都十分笃定的模样，顾湘撇了撇嘴，无来由的有了脾气。但她表现自己有脾气的方式不是发火，而是一把揽过许则棠，将他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