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阴沉着脸,看着许则棠晦暗的神色,猜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他自小就接触过太多阴暗的人和事,自忖已经拥有远比一般人犀利的眼力,可在面对在这种情况下喜怒仍不形于色的许则棠时,他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他眼里不经事的豪门公子。
他暗道,能在二十八岁的这个年纪当上许家的家主,终归还是不能被当做池中之物。作为对手,让他看不透的许则棠是可怕的,尤其是这个对手还站着无数保镖的时候。
于是,他感觉到自己前途的渺茫,掐住顾湘脖子的左手用力地收紧,在顾湘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红印。
“我凭什么相信你?”
匪徒抬起头,看着许则棠,露出血腥的笑容:
“你能给我什么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把这个女人带走,然后从我的雇主那里拿到他应该付给我的钱。我想要的是从你那些走狗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现在,这个女人就是我手里唯一的筹码。而你真正想要的就是把我的筹码拿走。我们谈不拢,没法谈。你最好听我的话,让你的那些走狗不要对我虎视眈眈,否则,我手里的这个女人就要遭罪了。”
许则棠冰冷的目光在匪徒右手的匕首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道:
“你还想从暗门那里走吗?在暗道没被发现之前,这确实是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间包厢的好办法。但现在,情况有了一些改变。”
匪徒的面色一僵,他恶狠狠地瞪着许则棠,愤怒道:
“你什么意思?”
许则棠从容地笑了:
“我的意思是告诉你,最好重新选择一个合理的撤退方式,不然你全身而退的愿望是无法达成的。
你们赖以脱身的暗道虽然隐秘,但当这间包厢大门敞开,被我一窥其中奥秘的时候,你们的后路就已经完全暴露了。暗门通向这栋大楼的哪一个房间?我想很快就有答案。
在此之前,所有的出口都被我的人包围了。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即使你和你的同伴走了暗道,也仍然会陷入被人围困的境地。除非和我达成协议,你们根本就无法走出这栋大楼。”
匪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目光阴冷又狠戾,像沾了血的刀子一样挂在许则棠的脸上,但许则棠却毫不表现出不适的神情,仍是平静到极致的模样,平静到反而让匪徒慌乱。
“现在,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冲突了,不是吗?我不想要你们的命,我还可以给你们钱,更多的钱,足够你们挥霍的钱。
而你们想要的也不是我夫人的命,你们和她无冤无仇,要的是她的身份所能带给你们的利益。原本你们的雇主是那个提供报酬给你们的人,但现在你们的暴露导致你们不能再从对方手里拿到钱。
不仅拿不到钱,连自身的安危都难以确定。
但如果你们选择跟我合作,这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不是吗?请你仔细想想。如果你们愿意,各位可以商量一下。”
许则棠的从容让匪徒迟疑了一瞬。
挟持住顾湘的匪徒显然是所有匪徒的头子,他咬咬牙,色厉内荏地冷笑一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给我们钱,还会放过我们?如果我把这个女人一放开,你的保镖就要冲进来把我和我的兄弟往死里打了。”
许则棠笑容不变: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不憎恨你们,比起你们,我更在乎你们背后的那个雇主。虽然你们挟持了我的夫人,但我很清楚你们只是被人雇佣,你们图的只是钱。”
匪徒的眼角瞥到他的同伴中有两人已经先行从暗道走了,只剩下个子最矮的二弟留下来等他。他心里痛骂那两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不顾他的安危,自己逃走。
他想到许则棠方才所说,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意,你们逃吧,反正出口已经被包围,你们最后还会落到许则棠手中,自讨苦吃!
许则棠察觉到匪徒的目光,看了看暗门处,笑意变深了:
“看样子你的兄弟并不都和你同进同退。
匪徒心里凄凉,面上仍旧凶狠道:
“那又怎么样?我唯一的筹码仍旧是这个女人的死活。我想要的是你让我出城,在我出城前,为了确保我的安危,我是不会把这个女人交给你的。”
许则棠上前一步,在匪徒警觉的目光中站定:
“我要提醒你,我的夫人虽然是你手中唯一的筹码,但你可以用这个筹码交换到更好的筹码,能让你顺利离开沪城,最够资格的筹码。我是许家家主,我愿意用自己交换她,作为你的人质,直到你离开沪城之前。”
匪徒明显的愣怔了一刻。他没想到,许则棠居然会提出用自己交换人质的做法。他不敢相信地打量了许则棠好几眼,而后又嗤笑道:
“许家家主原来还是个情种啊,这我可没想到。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那我为把她握在手里来牵制你不是更好?这可是你自己暴露了你的弱点!”
许则棠轻叹一声,笑容变得苦涩:
“你不明白,我不喜欢让别的男人长时间地碰她。
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接受不了她会落入别人手中,再被别人用来威胁我。那会让我感觉到她脱离了我的控制。
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和她同归于尽。我会用一把漂亮的匕首,同时割断彼此的脉搏,然后,我会和她来世再见。”
他说这话时,表情痴迷至极,又流露出一股阴森的冷意,让人听了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匪徒联想到有关许则棠的传闻,很多人都说这位年轻的许家家主是个疯子,精神不正常,是个喜怒无常的偏执狂。
他听到这些传闻时原本不屑一顾,但随即他在接下这一单时,被和他联系的雇主代理人特别嘱咐过:许则棠很危险,其危险不仅体现在常规的手段中,更体现在他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思维中。
也就是说,那位联系人是在警告匪徒,许则棠是个疯子,他如果发起疯来,你的任务有很大的失败的可能性。
想及此,匪徒陷入了迟疑之中。他看着许则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疯狂,那种惟妙惟肖的痴癫,并不像是正常人能演出来的。
他真的被震慑住了。他不想在这样事关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挑战一个疯子的神经。
顾湘是女人,而且还是半昏迷状态中的女人,比起许则棠这个男人来,当然要好控制一些。但匪徒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身腥风血雨中练出的横肉对付许则棠这般锦衣玉食的豪门之后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许则棠虽然有一米八几,可他穿着修身西装的身影看上去很瘦削,匪徒有些不屑地想,这样的男人自己一脚就能踹倒,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二弟可以帮忙。
更主要的是,比起顾湘,许则棠的身份显然更值钱。想想看,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为何干脆不把事情做绝,绑票一个更大的人质,风险已经注定,那就必须想尽办法谋取更大的利益。
有了许家家主在手,他再想联系和许家结下仇怨的那些势力,想来对方一定会愿意出手帮助自己的。
原本只是区区一个顾湘或许还请不动这些人,因为在这时候出面要承担和许家完全撕破脸皮的风险。但有了许则棠作为筹码,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匪徒得意地想着。
“好,我同意交换人质。但你必须被我绑起来,然后,我也会让你吸入能导致你昏迷的雾气。”
匪徒紧盯着许则棠,厉声道。
许则棠笑了: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