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说完就一直在那儿等着，脸上的潮红让她看上去娇俏如雨后的玫瑰。在精致的花园中，玫瑰被打湿了，而后又在绚烂的日光下绽放出惊人的华彩。
这样娇蛮人性的大小姐，骄傲地伸出手邀请一个人时，散发着不可拒绝的美丽，惹人痴迷。但她的光彩仍旧不能融化许则棠眼里的冰冷，他始终没有伸出手，去接她的手。
“我在今晚的舞会上，只有一个舞伴。我已经请她跳过舞了。”
许则棠平淡地说，仿佛拒绝白萱对他来说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以表哥的身份也不行吗？表哥带着表妹跳一支舞，没什么不行的吧？”
白萱倔强地没有收回手，仍旧坚持地望着他。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在场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觉得许则棠未免有些太不解风情，也太不近人情了。其中还有不少男人跃跃欲试，只要许则棠再拒绝白萱，他们就会站出来请白萱跳舞。
众目睽睽之下，许则棠笑得毫不动摇：
“我的舞技不好，怕踩了你的脚。”
白萱笑得咬牙切齿：
“我不怕，没关系。”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白萱自忖即使是石头都该改口答应了，可偏偏许则棠比磐石更像磐石，他站在那里，微笑着说：
“表妹怎么一点也不反思自己，这可不好，听表哥一句劝，每个人都要通过反思进步的。我都这么说我不跳了，你还坚持邀请我，这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道德绑架我，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逼迫者的姿态还如此理直气壮，我真是看不懂白家的社交礼仪啊。你无非是想利用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难堪的心情，来达成你的意图。在这种场合下，你将邀请做到这种程度是不容拒绝的，可我拒绝你的不容拒绝。”
那些原本想站出来邀请白萱跳舞的男人又都迟疑了，他们觉得在这时站出来为白萱解围，弄不好会被许则棠盯上，将这位深藏不露的新任许家家主得罪了，参与到白许两家的斗争中去。有一个身具莽撞的热情，还不知道顾及厉害关系，正在追求白萱的富二代想站出来，对白萱说一句：“请给我一个不容拒绝的机会。”可偏偏他的父亲就在他的身边，眼见他要替白萱出头，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严厉地轻声呵斥他。迫于父亲的威严，富二代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女人们则都在幸灾乐祸，亲眼看到平日里刁蛮任性不给别人面子的白大小姐吃瘪，对她们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
白潇的脸色难看到让人不想再看，他咳嗽了一声，正要将白萱仍旧僵在半空中的右手拉回去，却见白萱的手变了方向，伸向了许则棠一旁的顾湘。
顾湘显然没料到白萱会这么做，她不太明白地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仍旧挺胸抬头的对方，犹疑着问：
“白小姐这是？”
白萱忍住眼泪，难看地笑着：
“我想请你跳一支舞。”
顾湘的身形一动，刚想答应她，却被许则棠拽住了手臂。她以为对方不想让她答应白萱的请求，心里犯难，却见对方笑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好表现。虽然你只是社交舞的初学者，但你的女步灵动得像飞鸟一样，不会拖了舞技熟练的白小姐的后腿。白小姐很擅长跳社交舞，她既然对你提出邀请，就一定会在舞池中关照你的。”
他此话一出，顾湘便顺理成章地跳了女步，由白萱跳男步。白萱脸上的红潮已经消失不见了，顾湘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她的目光仍然有神，但充斥的是屈辱的火焰。顾湘很清楚，如果有机会，那这一定是复仇的火焰。
看她的目光就能知道，她一定渴望找到机会，将把她今日受到的屈辱全都还给许则棠，或许，她也在恨着自己——顾湘如此想，在心里叹了口气。
白萱即使跳男步，也跳得很好。她的身姿才是真正的灵动，高抬的手臂，纤细鞋跟划过地面。她的一只手握住顾湘的右手，另一只手搭在顾湘的腰身。当她紧张地抿着嘴，流露出克制的懊悔神情时，顾湘在旋转之间瞥见她朦胧的爱情。
当一首乐曲欢快地奏完，顾湘忽然意识到，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即使有那么多阴暗复杂的权力纠葛；即使当事人怀揣恶意；即使涉及到了钱与色的低俗拉拢；即使许则棠曾不近人情地拒绝过白萱，并有意用他的拒绝折辱她，恐怕白萱也确实被许则棠吸引。又或许正是这一切促使了许则棠对白萱的吸引。顾湘认为有必要把这种奇怪的吸引称之为爱情，因为她找不到不这么称呼的必要理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顾湘的预期。白萱松开她的手，对她鞠了一躬，将右手背到身后，就像在一曲之后，男士对女士行礼一样。
回到许则棠身边的顾湘有些脸红。
“她跳得真的挺好的。”
顾湘轻声对许则棠说。
“这很重要吗？”
许则棠看着她，而她看着在舞池中和别人开始新一首舞曲的白萱。
“或许吧。”
她说话的声音有点无力。
“你很在意这个女人？”
许则棠有些不满。他真正想说的是，为什么你不专注地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人，眼里再容不下旁人，就像我在看着你一样。
“我们再跳一首吗？”
顾湘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提出邀请。
就在许则棠欣然答应她的邀请之前，她又出尔反尔道：
“不行，我们别再跳了。我看到你妈妈了。”
许则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边缘处的中年女人。对方穿着墨绿色的旗袍，佩戴珍珠项链，裹着丝绸披肩。看到她，许则棠反倒固执起来：
“我们跳不跳舞，和她出不出现有关系吗？”
顾湘侧过脸看着他皱起的眉头：
“就是因为没关系，我才说她来了，我们别跳了。当你这么问的时候，就注定你比我更在意她出不出现这件事。”
许则棠正要说话，却见白孟仪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