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被白潇邀请到宴会现场的这些客人全都非富即贵,人脉网错综复杂,彼此互相认识示好,也都互相提防,这也决定了他们对沪城豪门的这些家族秘密所知甚多,而白孟仪和许则棠母子间的不合在沪城根本就不是秘密。
白孟仪之前在许则棠婚礼上的疯狂举动,已经将一切龌蹉都公开在众人面前,将最后的遮羞布都揭开了。
眼下,在场的客人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值了,先是看了白家大小姐被许则棠当众拒绝的闹剧,接下来还要看白孟仪和许则棠的交锋。
白孟仪之前在许则棠婚礼上的撒泼早已在沪城的社交界传为“佳话”,不仅妇人频繁地提及此事,就连平日里不爱八卦的大老爷们都对此津津乐道。这些人习惯于遮掩自己家的丑事,蓦然间见到别人家的丑事如此暴露地呈现,心里的激动难以纾解。
可是白孟仪接下来的举动却让看好戏的人失望了。
她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哭泣。她只是像一个正常的长辈那样站在许则棠和顾湘面前平淡地笑着说:
“我在楼上看到你们跳舞的样子了。你们跳得真好。”
顾湘看了看许则棠,他也在笑。虽然他绷紧的嘴角不像在笑,但应该也是在笑。这样的情景,他除了笑就走不出别的表情了。
“是吗?能听到你的称赞,我很高兴。”
许则棠说。
白孟仪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痴迷,又有些深远,仿佛在透过许则棠看另一个人。过了会儿,她的笑容变得很淡,像是一种未曾言明的苦笑:
“我以前和你父亲也像你们这样跳过舞。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许则棠看着她的目光不变,仍旧是冷静而镇定的。他说:
“他已经去世很久了。”
白孟仪收起了笑容。她此刻的神情在顾湘眼里,就像是初中时的教导主任一样。她的脸上是那样经不起推敲,却又显得很用力的严肃。她紧绷着身体说:
“刚才小萱那个丫头请你跳舞了,你没答应她。现在,我想请你跳一支舞,你愿意吗?”
许则棠看着她,没说话。
白孟仪笑了:
“虽然你说过,你今晚唯一的舞伴就是顾湘,但我想,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或许可以破例不算在舞伴里,不是吗?”
离开白家的别墅后,许则棠靠在后车座上,闭着眼睛,似乎疲倦极了。
顾湘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许则棠睁开眼,看向她的那一刻,目光里满是笑意。
“你很累了吧?”
顾湘却认真地问他,又不等他回答,就伸手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左肩上:
“累了就在我的肩膀上靠一会儿。”
顺从地靠在她肩膀上的许则棠有些意外,又有些幸福。汽车里满是车载香水的甜香,而顾湘身上却是好闻的橘子沐浴露的味道。一时间竟让他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渐渐的,他睡着了,虽然是浅眠,却没有被惊醒。
顾湘将左手放在他的发间。他的头发不算柔软,发根很硬,摸上去手感并不好,但她却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仿佛爱不释手,又仿佛在无声地安慰什么。
汽车很快就驶到了地方,仍旧是许则棠在市中心的公寓。直到司机将车子停在电梯前,许则棠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看上去格外柔软,让顾湘感到了一种不清楚的意外感。
自她认识许则棠以后,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刚刚从睡眠中清醒的许则棠。他总是那么警醒,那么执着,那么冷静。同眠的这两天,每天早晨她睁开眼睛时,他不是已经醒了,就是在装睡。
“你的肩膀一定酸麻了。”
许则棠从顾湘的肩膀上抬起头,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上被他压出的微红印记,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肩膀。他意识到,从白家到这里的这段长达一个小时的车程中,顾湘为了让他睡得沉稳,一直没有更换姿势。
她笑着说:
“这点酸麻没什么。我们上楼吧。”
说完,她就要下车。
许则棠忽然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地说:
“应该是我让你靠我的肩膀。”
她同样用力地看着他:
“没有应不应该,只有做不做。你值得我这样做,你值得我做更多的事,就像我值得你做那些事一样,这又算什么呢。
我希望我能渐渐地成长为能让你依靠的人。我说的依靠,并不是狭义上的意思。”
许则棠感觉到,顾湘是想传递给他某种力量。他的心里被她的情绪填得满满的,头一次,他感觉到难解的甜蜜。
“我们先别上楼。现在回去就睡觉,有什么意思。我们去江边,吹夜风,去不眠的步行街。”
他提议道。
沪城的市中心就有波光粼粼的江水,虽然江水早已不算纯净,但如果有星空,繁星就会倒映在水面上。虽然没有星星,今晚的夜空过于空洞,但他和她一起站在夜空下,一切又都是满足的。
“我想再办一次婚礼。”
许则棠忽然开口说。
顾湘看着他,欲言又止。
“为了你,也为了我。虽然让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再发生过一次,失去了新意,可我就是想弥补第一次的遗憾。那天的婚礼上,你一定因为要嫁给我而感觉万念俱灰吧。一想到此生要共度的人就是我,你的婚礼是金钱交易的产物,你当时的心情该是多么糟糕啊。”
许则棠自顾自地说着。
顾湘轻笑了一声,才道:
“可正因为当时的心情,我才觉得那是一次独一无二的婚礼。那是我到了很老很老的时候,也会铭记的婚礼,绝对不会淡忘。不过,我赞成你再办一次的想法——这样,我就可以拥有两个独一无二的婚礼了,对象还都是同一个人。”
许则棠听着她轻快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轻快起来:
“只有两次婚礼,只能是跟我。”
顾湘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对男女,他们彼此靠在一起,甜蜜地说着情话。她忽然心有感触,轻声道:
“这个地方很适合求婚。”
许则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路灯下抱住她:
“我们的相识就是在彼此的婚礼上,所以少了婚礼之前的那些事。我想填补这些空缺。我想向你求婚,追求你,要你的联系方式,认识你。我想用另一种可能,开始我们的初见。”
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丝绸发带。这是白家给每一个前来参加宴会的女宾的伴手礼中的一部分,顾湘因为没地方放,在会场上顺手将发带塞给了许则棠。
眼下,许则棠用发带缠绕出一个戒指的模样。他单膝跪在地上,将丝绸戒指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缠绕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