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致的一番发泄明显很为许家的众人解气,其余人中不仅没有为许则棠说话的,还多得是附和之声。在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控诉中,许则棠俨然成了许家的祸害,既害了许家的家财又伤了亲人间的感情,许家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甚至还有人用不大的声音说:
“明周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真是三生不幸。儿子和妈妈一样癫疯不清楚。我看他完全就是被白孟仪和这个儿子给克了,才会死得那么早。”
顾湘看着许则棠仍旧沉稳的神情,忍了又忍,才没反驳。但当那个自称是许则棠旁系叔叔的中年男人用轻蔑的口吻拿许则棠早逝的父亲做文章时,她终于忍不了,站起来对那人大声道:
“许家有你这样的人才是三生不幸。你为人是有多失败,才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言语。把别人早逝的父亲说成是被孩子克死的,你说这种话,如果我是你父亲,早就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那人没想到许则棠的协议妻子居然有勇气反驳他,当即便把更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
“你这个为了钱进许家的女人怎么如此愚蠢,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吗?你以为许则棠是什么可塑之才,你以为他真有可能接任许家的族长之位,真是痴心妄想,愚不可及!我告诉你,就算老爷子向北望妥协,我们这些还心有良知的人也是不会和北望妥协的。而且要让北望抛弃许则棠这个头脑不清楚的疯子,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到这个所谓的旁系叫顾湘说成是愚蠢的女人,许则棠目光一暗,终于出声了:
“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你们这些年来肆意议论我,我不在乎,也没空理会你们,所以没有和你们发作。但是,你们骂我的女人不行。”
他的脸色浮现出了带有血腥气的笑意:
“你说我不可能接任族长之位?还说北望很容易就会放弃我?看来你对事实的估计真是大错特错。爷爷,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方才这些许家人对许则棠发难,许魏山只是冷眼旁观,心里甚至也因这群人过分的话语感到了一丝畅快。如今见许则棠将矛头对准自己,许魏山自嘲般笑了笑,道:
“大家都安静。北望放弃不了许则棠,根本就没有那个可能,你们不用想了,徒增烦恼做无用功。”
许明致看着年迈的父亲,急切道:
“怎么会?我们许家可以给北望更多的筹码,我们可以跟他们谈!天下无难事,更何况许则棠是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就算是合作,他也不能让北望满意——把这样的道理说给北望听,对方一定会改变主意!父亲,你可不能顾着亲情不肯对许则棠下重手,耽误了许家的大事啊!”
许明致甚至想对许魏山说,如果可以,许家让许则棠消失也不是办不到,这完全是小事一件。在他心中,北望既然提出要和南图合作,那一定是南图对他们来说有值得合作的商业价值,在这份价值面前,一个许则棠又算得了什么。
他却不知,他能想到的事比他老道一百倍的许魏山又怎么会想不到。
许魏山终于对这些人的愚蠢感到不耐,揭露了答案:
“北望的利益就是许则棠个人的利益,因为他就是北望的实际掌控者。”
此话一出,喧闹得像炸开了锅的接客厅终于安静了下来,犹如一滩死水。
“你们没想到吧?”
许魏山见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不知怎么,看到这些人和当时得知消息的他一样不敢置信,心里竟出奇的爽快:
“许则棠根本就不是你们以为的疯子,也不是什么懦弱的废物。正相反,他聪明得一塌糊涂,完全蒙蔽了我们所有人的双眼,在暗中一意孤行地进行着他丑陋到伟大的事业。
在座的众人虽是他的亲人,却无一人是和他同行的伙伴。你们对他施行虚假到如同儿戏般单纯的哄骗时,他也在对你们虚与委蛇。你们究竟哄骗得了谁,又在看清谁呢?只能是你们自己。你们看见他沉默、偏安的低头,就以为他不是猛兽,这真是家禽的想法。”
闻言,许则棠终于轻轻笑了:
“爷爷似乎始终对我有些偏见。以前将我当成不懂人情世故的稚儿,现在又将我当成洪水猛兽。可实际上,对许家来说,在座的这些不是只知吃喝玩乐,就是利欲熏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他们才是许家的灾难。”
许魏山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晦涩的意味。过了会儿,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爷爷老了,而你正年轻。如果当真为许家着想,你有这样的能耐都可以挟制得住我,确实是许家继承人的不二之选。我将许家交给你。只是不知在我死后,你又会将许家带往何方。”
他说着说着,面色越发黯然,而后竟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许明致痛声道:
“父亲!”
许魏山对他摆手:
“你不必多说,你们谁都不用多说。此事我已决定。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上周被检查出得了重病,医生说我时日不多,久了能再活个四五年,短则几个月。”
说罢,他站起身,在薛叔的搀扶下离开接客厅,头也不回道:
“七点准时开饭。”
柳如梦看着许魏山离去的身影,如梦如幻地愣在那里。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对许明育喊道:
“什么北望,怎么就收拾不了北望了!我们柳家和许家联合在一起,还拿不下区区一个北望吗?”
说到这里,她看向许则棠,话中越发带了一股狠意:
“到时候收拾了北望,我就让你许则棠好看!胆敢惹怒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