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梦高傲地仰着脸,接受着许家众人意图各异的打量。直到此时,她还认为让自己的许则闻儿子继任族长之位是许魏山唯一的选择。
她看向许明育,发现对方还是和之前一样死气沉沉,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发生丝毫的变化,不禁撇了撇嘴,心道妄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靠着许家作威作福,在这种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却不吭声了,当起了哑巴。
她也不想想,许明育不比她聪明多了,如果能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继承者的位置又怎么不会尽全力,眼下他的反常早已就说明了问题。
许魏山威严的目光扫过她,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看向许则棠道:
“许家的第三代中,许则棠是我长房的长子,生性恭谨、坚韧不拔,又具有能翻云覆雨的能力,可堪大用。不管是考虑名分,还是考虑贤能,他都是许家的首选。”
闻言,柳如梦的脸色彻底变了。只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后,她终于回过味来,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拔高嗓门道:
“老头子,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许则棠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不对,那个阴晴不定的小疯子根本就没能力给你这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下药!你到底在搞什么!”
她站起身,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许魏山,眼里射出的火光仿佛能在片刻间将对方烧成灰烬。
许魏山却不激动,也没因她言语上的不敬而动怒,只是不动声色地接着道:
“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对我的决定存有疑虑,因为在你们眼里许则棠只是一个有心理障碍的废材,但我相信许家真正的明眼人都已经窥探到了端倪,看出了他深藏不露的真正能力。
之前我说要让则棠出任南图的执行总裁,让他代表许家进入到南图的高层,很多人都不同意,以为是我这个半截身体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偏爱这个长孙,要因私人情感而误了家族大事,可实际上,事实正好相反。”
他说话时一直没有在意许家人惊讶的神色,从头到尾都只看着许则棠一人,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得意之色,亦或是多年卧薪尝胆今日终于风光得现的畅快和自豪,但令他心里一沉的是,许则棠的面色没有多余的变化。
不论是面对许魏山深沉的凝视,还是在其余人的打量下,许则棠仍旧是一开始时那副淡定沉稳的模样,仿佛许魏山这个许家族长当众宣布的不是下任族长的继承者,而是今天晚饭在哪里吃的这类不必挂怀的小事。
许则棠好像一点也不为祖父对他的肯定高兴,他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牵着顾湘的手,仿佛除了顾湘之外,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许魏山毕竟不是许明育一流,他对人事的判断和为人的格局都要远远高出他这些不成器的后代。时至今日,他怎么能不明白,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没有错在选择许明育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进行培养,而是错在没有趁着许则棠年幼将其日后乘风作浪的可能彻底抹杀。身为许家族长,许魏山最注重的不仅是家族利益,更是他自身的权威,他可以忍受自己的子嗣不成大器做事下流,却不可以忍受有人忤逆他身为许家家长的威严。
而许则棠就是那个忤逆他还让他毫无反制办法的人,他怎能不恨。
他原以为许则棠只是一个懦弱敏感的废材,却没想到对方能有这样坚忍的野心,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欲盖弥彰,让他放下戒心,直到许则棠在多年后对他露出野兽的獠牙,他才发现自己当初错得离谱。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无用。
“众所周知,南图在亚太是其专攻领域的顶尖集团,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但在亚太之外,在这个世界上,仍旧有几家集团能与其竞争匹敌。”
许魏山闭了闭眼睛,而后略带屈辱地缓缓道:
“其中有一家近些年忽然迅猛发展起来的行业新秀——北望集团。短短几年,北望就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成了足以与南图角力的庞然大物。这家集团的根基不在沪城,更不在亚太,而是在遥远的北美。
南图最近几年主攻的核心研发项目,原本是整个行业中最抢手的香饽饽,如果这个项目能如预计一般发展好,那别说最近小人得志和我们针锋相对的白家,以世界为单位,南图在整个行业中的地位都会更进一步。
但巨大的利益就意味着同等的风险,如果南图这个人力财力都投入巨大几乎倾其所有的项目发生了什么差错,那对南图来说就等于是元气大伤,甚至会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危险困境。
而就在这时,就在南图的研发有望成功时,北望却先行在行业领域中推出了同性质的阶段性产品。
北望的这个产品对项目的研发程度还走在了南图的前头。这对南图无疑意味着接近于灭顶之灾的巨大考验,就在我以为南图要迎来集团成立之后最大的危机之时,北望与我这个董事会长和CEO孟先生取得了联系。
对方告诉我们,如果南图愿意和北望签署一份协议,加入到北望的合作协议中,那北望就会将研发的成果与南图实现共享。这对南图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北望同时提出了条件。”
说到这里,许魏山清了清嗓子,停顿了许久。
四爷许明致听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许家的主力集团居然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此刻见许魏山停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北望提出了什么条件?”
许魏山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他盯着许则棠,沉声道:
“北望的条件很简单,要让许则棠进入南图的高层,慢慢成为许家在南图等级最高的实权人物,并且,北望还要求我将许则棠定为唯一的继承人。”
众人都被震惊了,他们原本还只是窃窃私语,此刻都顾及不了这么多,当着许魏山和许则棠的面议论起此事。除了仍旧沉默的许明育之外,其余人都毫不避讳地骂起了许则棠。
许明致瞪着眼,看向许则棠道貌岸然道:
“许则棠,你是许家的子弟,父亲和我们这些叔叔一直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下这么道德败坏之事,吃里扒外,和许家的竞争对手勾结在一起?你安得是什么心!
像你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理应被赶出许家!北望跟你合作,为的只是让你这个心智不正常的疯子祸害我们许家的南图,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他们北望减少一个行业中的竞争对手罢了!
你以为等到南图被你祸害得奄奄一息,许家也大伤元气之后,你在北望那里还有利用价值吗?你以为他们会像我们这些顾及到亲人情面的长辈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这个废物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