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有感激?”
病床上的男人重新开口,嗓音缓慢得让叶锦笙不忍心再开口回答。
她也满脸纠结复杂,气氛凝固得连旁边闹腾的季让都知道不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抬着头看向两个人。
“抱歉。”
好半晌,叶锦笙才轻吐了俩个字,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对于季南逸,从始至终,只有感激。
如果还掺杂着其他的感情,那么她此时对外就不会是叶小姐叶女士,而是季太太了。
哪怕是相处三年,她也不会喜欢上季南逸。
所以,只有感激。
男人似乎也明白了,有些颓然地靠在枕头上面,合上了双眸。
那可怜的模样让叶锦笙顿时有些心软, 她拧眉忙道:“阿逸,你不要这样。而且我找到家人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再说了,我也没有说不要你这个朋友啊。你为了保护我受伤,这三年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在心上的。”
不若如此,她现在也不会出现在病房里面。
可无非,也仅仅是因为感激。
话语现在落下季南逸耳中,就觉得十分讽刺。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的,毕竟已经让叶锦笙彻底改变,还让所有的记忆都消失。
但似乎并没什么用。
哪怕她全都忘了,仍然能够凭借感觉去找到她的孩子,她的家人……还有她喜欢的人。
只有感激。
呵,当初制造她在医院醒来的场景,让叶锦笙因为愧疚和感激留在自己身边,他也确确实实做到了。
但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感激。
他要的是感激吗?
季南逸倏然睁开眸,嗓音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语气都冷硬很多:“笙笙,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还非要用这样的话来伤我,是不是觉得我能一次一次地纵容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为什么我不让你回京城,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不会恨我吗?”
明明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告诉,稍微猜一下就能懂,她还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来温声细语地朝他解释?
男女之间,哪儿来的真正纯友情?
她越是心软一分,便越是让他不愿意放手!
四目对上,房间里面的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半晌,叶锦笙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认真看着季南逸开口:“因为这三年,我不愿意把你往那方面去想。阿逸,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
所以,哪怕她一猜就能明白,也不愿意再去深究。
如何去相信一个对你好了三年的人,是披着狼皮的狼。
反正她也什么都想不起来,索性,就装傻。
毕竟有句话叫,傻人有傻福。
像是没料到叶锦笙会这么说,季南逸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打击一样,重新颓然地靠在了枕头上,双眸下垂,不愿意再看叶锦笙。
房间重新寂静下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重新来过,从心来过。
如昨天遇到的夏皖所言,不用太刻意去找自己是谁,日子过得开心就好。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她的家人对她很好,她也不想放弃这三年把她从深渊里拉扯出来的季南逸。
如果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真的要断舍,她的选择恐怕还是放弃季南逸……
毕竟她确确实实不属于季家。
“小姑姑,你要搬走吗?”
沉默的几分之中,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季让忽然开口了。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站在叶锦笙面前,大眼睛盯着叶锦笙,眼底隐隐约约有慌张浮现。
叶锦笙伸出手将他脑袋上的呆毛抚平,尽量让语气温柔:“小姑姑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准备回家住一段时间,明白吗?”
但纤细的手指刚碰到季让的脑袋,就被狠狠地打开。
猝不及防的,小孩忽然爆哭起来。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喜欢上别的小孩,不要我和小叔叔了!你是大骗子!”
宛如小兽的嘶吼结束,季让的身影就消失在面前,直接推开病房的门冲出去。
“让让!”
叶锦笙下意识就起身要去追他,但脑海里面像是闪过一个相同的场景,仿佛一根弦将神经撕扯了一下,疼得她重新跌坐在沙发上。
骗子!
你明明就是不要我了!
小婶婶……
我做了亲子鉴定的,我就是你和小叔叔的孩子,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小婶婶……是真的……
幼童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面回荡,绝望地哭吼着。
是她的孩子吗?
傅清尘?
可傅清尘也没那么大。
会是谁呢?
疼痛像是密密麻麻的细线在大脑里面盘旋,不停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砰——
“笙笙!”
在视线模糊之前,耳旁的声音仍然在盘旋,还有像是透过深海传来的担忧声。
滴答,滴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锦笙好像在一个梦境之中昏睡了很久,才重新慢慢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鼻息之间充斥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难闻。
她讨厌医院的味道。
在叶锦笙的潜意识里,医院就是一个不祥之地,仿佛就是给人带来坏的消息。
明明好像也没有被医生欺负过,而且季南逸自己本人也是医生,救死扶伤的,她反正就不喜欢。
可能在她失去的记忆里面,存在着很多在医院里面发生的悲伤。
“醒过来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锦笙彻底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她稍微侧目,就看到傅时礼那张放大清隽的面庞,双眸之间还有些猩红,看模样好像是熬了很久。
也不用她说话,男人就默契地将她从病床上扶靠起来,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递到她唇畔的水温也是刚刚好。
一杯温水入喉,腹胃只觉得一道暖流划过,叶锦笙才堪堪能发出声音,“我睡了多久?”
嗓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还知道问这个问题,看来还没傻。”
傅时礼将被子放好,拉开椅子坐下,深邃的眉眼认真地看着她。
“不久,就是睡了一天一夜。”
比起他当初昏迷不醒的时候,确实不算久。
叶锦笙却瞪大眼,“一天一夜还不久,难不成要我睡三天才算久吗?我可不想当睡美人。”
“我不想,如果你想当睡美人,我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只癞蛤蟆吻醒你。”
傅时礼握住她的手,让叶锦笙吓了一跳,但看到男人眼底的一圈乌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地坐着。
良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叶锦笙忽然道:“傅时礼,我们家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叫,傅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