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叶锦笙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等到要说出来的时候,人也轻松了很多。
不同于刚进来时的拘谨,此时的叶锦笙已经恢复到从前那种胡闹的状态。
她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一副‘我不装了’的咸鱼模样,眸光瞥向病床上的男人。
“说实话是想恨过你的,毕竟看到我的几个小孩跟我一点都不亲,甚至还有一个小鬼恨我的时候,难免对于那消失的三年有些埋怨。我会想,如果我在他们身边会怎么样?”
虽然不敢保证自己能做一个很好的母亲,但至少,不会把和孩子们的关系闹得那么僵硬。
起码,傅清尘不会说出他不需要妈妈这种话。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已经发生的事情,只能想办法去补救,而不是去思考如果以前如何会如何。
没有意义。
懒洋洋把这番话说完,叶锦笙弯着唇看向季南逸,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
“可惜,恨不起来。”
季南逸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几分错愕,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慢慢地蜷缩起,收紧用力。
“如果哪一天,你全都想起来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闻言,叶锦笙挑眉。
女人没急着回答,撑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认真地看着季南逸,连懒慢的表情都收敛了一些。
“阿逸,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季南逸望着她。
叶锦笙从沙发上坐起来,正经不少:“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这么说,在没想起来之前,我是不恨你的。阿逸,我之前也和你讲的很清楚,我很感激你。”
那如果做出试探和承诺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以为知道可能无法实现,而基于自己想要的结果,才想要如果。
而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如人意的。
未来如何,谁不清楚。
就好比,她以前肯定也不会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把从前全都忘了,重新开始。
“为什么?”
季南逸忽然问。
他看着叶锦笙,好像十分不理解。
“如你所说,在看到几个小孩的时候,还是会希望这三年陪在他们身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恨我?”
还是说,她就就此慢慢地遗忘自己。
不去恨,也不带其他任何感情。
如那消失的那么多年一样,最后在时光的慢慢度过之中,将他给遗忘掉。
像很多年前,明明施舍出她大小姐可怜的善心,随口扔下一句朋友,最后目光还是全都集中在那个她一直追逐的人身上,根本就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不记得。
自然不会有恨。
如果是那样,他宁愿叶锦笙会恨自己。至少那样,他在她的心里还占据着一席之地,不像从前那样,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恨。
好歹还占据着她的情绪。
漆黑的眸子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上位察觉出来任何不对。
叶锦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季南逸,满脸不解:“阿逸,难道你希望我恨你?”
仿佛心里那点小心思被拆穿一般,季南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低垂下眼眸,掩盖住心里的所有情绪,压下那肆无忌惮生出来的阴暗。
“只是好奇而已,毕竟错在我身上,直接被你原谅,多少难以置信。”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叶锦笙嗯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啊,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想起来,对你还是有些依赖的。还有啊,阿逸你对我很好,所以恨不起来的。”
——阿逸,你对我很好。
同样的话语在以前很多时候,她都对自己说过。
其实他没觉得自己对她有多好,只觉得理所当然。对她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谁能想到,那些习以为常的“好”,会是一个她不恨自己的理由呢。
季南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可笑至极。
低垂着的眼帘慢慢地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下去,再抬眼,季南逸已经恢复如常。
“真还把我当朋友?”
好像拐了十八弯,才切入到重点。
叶锦笙认真地点头,“是啊。”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敲门?出去住几天,心就离开了是吗?”
季南逸出声控诉,语气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可怜兮兮的。
如果放在以前,叶锦笙怕是得惊讶得下巴都掉地上。
不过这几天早见证过傅时礼的恶劣性格,已经对这种情况不再大惊小怪。
她眨眼,有点无辜。
“可能是重新回归家庭,被我妈妈教训了,在外面得讲点礼貌,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个女霸王。我可是许家的千金,得优雅。”
借口找得也像模像样。
其实只是还在纠结犹豫之中罢了,哪有什么奇怪的理由。
但话也没说错。
毕竟已经回到自己家里,于季南逸而言,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客人,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
她无家可归的时候,只能依赖季南逸,把季家当做自己家,所以放肆,哪怕是进入病房,也可以不用特地敲门,打声招呼就能进去。
但现在,依然已经承认了自己新的身份,总归是要讲点规矩的。
就好比姑娘出嫁,出嫁当天在娘家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不过三天回门就觉得什么都不同。
这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自己已经从季家嫁出去了。
其妙,可好像有很贴切。
季南逸轻哼了一声,人懒洋洋地倚靠在病床的枕头上,“你若是直接讨厌我就算了,也好让我心里石头落下。现又说还把我当朋友,几天都不来看我一眼,这朋友真是没良心。”
“哪儿有几天?”
叶锦笙瞪眼。
那三天时间她都在昏迷之中,不算的!
至于剩下的两天,那不是有事吗?也不能算。
所以仔细算起来,四舍五入还是经常来看他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时,病房门被轻轻敲了敲,极其有规矩,一听都知道是张扬。
“季总,有消息传来,说季放出事了。”
人走进来,看了叶锦笙一眼,也没有避讳就冲季南逸开口,毕竟房间里面的气氛很直观的轻松下来,不似先前那么压抑。
显然,两个人哪怕是没和好,关系也不那么僵硬。
所以,不需要避讳谁。
话音落下之后,季南逸目光就朝着旁边的叶锦笙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