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傅时礼的语气算不上好。
对面的女声似乎也愣了一下，含着笑意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张扬的自信：“阿礼，你不高兴？”
刻意的亲昵只是让傅时礼眉头蹙得更紧，嗓音薄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公司有什么事情直接和你对接上司联系。”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要打扰他。
哪怕是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出来时向雪那张难看的脸色。
但也许是因为隔着手机，女人没有那么轻易放弃，甚至嗓音更加轻缓柔和：“阿礼，我才刚回国，怎么说也算是老朋友。你就算因为当初我不告而别的事情生气，现在气也消了吧。”
她当初可是听过，傅时礼因为某个女人消失不见，阴沉了很久。
那段时间，就算是裴铮都不敢在他面前乱开玩笑。
既然心里有她，又何必还闹那么别扭。
他不肯低头，那就她低头好了。
男人她知道，哄哄就好了。
透过手机传过来的是男人的冷嗤声，薄凉的声音随之而来，“时向雪，是谁告诉你，我为你的不辞而别生气过？”
时向雪脸色惨白下来，半晌才道：“阿礼，就算是我误会了，我们……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总没什么吧。”
清溪别墅里，傅时礼的脸色也冷得很：“时小姐，上次我好像已经和你说过，我已经结婚了。我找我出去吃饭，问过我太太了么？”
那声“我太太”自然而然地从傅时礼嘴里吐出，电话那边的时向雪悄然攥紧了手指。
“如果方便的话，阿礼你带叶小姐一起出门也是可以，我请客。”
“倒也不必。”
傅时礼耐心不多，但为了避免以后的纠缠，还是决定把话说完，“我太太不喜欢见陌生人，另外，公司聘请你是看你工作能力，不要再谈以前了。”
话落，直接挂断电话。
他将手机扔给李简然，抬步往楼上走，顺手便将身上那件沾了口红印的西装脱下来。
“给我重新换一个私人号，笙笙的号码存上去就可以。”
这手机宛如烫手的山芋，李简然差点一个哆嗦扔出去，应了一声之后，才问道：“太太那边，要派人跟着么？”
傅时礼脚步一顿，轻轻嗯了一声，“确保安全就行，其他的先不必插手。”
“是。”
……
叶锦笙从清溪别墅驱车出去之后，按照电话里的人指示的路线查了一下。
地点有些偏远，已经不在江城市区。
她并没急着赶过去，而是打着方向盘前往另一个方向。
车子停在一栋小公寓门口，老式的那种公寓楼，甚至没有电梯。
楼下的梧桐树好像已经栽种了很多年，枝叶繁茂。
叶锦笙在楼下水果店挑了几样，付款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才朝着某栋楼走去。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黑，但老式楼的楼道仍然有些昏暗，连灯光都只有在脚步稍重的时候才闪烁亮起来。
她停在某个公寓门口，轻轻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声音，片刻之后，那道铁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年迈的妇人，推着老花扫视叶锦笙：“姑娘您是？”
叶锦笙脸上挂起温笑，伸出一只手，神态从容：“我叫叶锦笙，请问您是夏茗的奶奶，是吗？”
老妇人僵直了一下，看了一眼她身后，老眼有些昏花：“使我们，你认识我小孙子？他还好吗？他现在怎么样了呀？你是他朋友吧，跟着他一起称呼我夏奶奶就好。”
说着，叶锦笙就被夏奶奶拉进屋里。
小公寓并不大，在叶锦笙的印象中，就像是上世纪刻画在书本里面的房子。
两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走进去就能闻到中药和草木的味道。
很好闻。
茶水很快泡好送到叶锦笙面前，氤氲着香味，叶锦笙捧起茶水，抿了一口后开门见山：“夏奶奶，其实我今天找您，是想问问您，六年前的一些事情。如果您方便的话……”
“六年前的事情可多着呢，小丫头您想什么呢？”
客厅中被茶水的雾气缭绕起来，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老人的声音似乎也朦胧起来。
叶锦笙垂下眸，手指捧着茶杯，似乎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脸色也逐渐惨白起来。
“我知道你想知道夏茗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你，他在监狱里面那段时间，过得并不是很好。目前我得知的消息是，他在国外。至于别的，暂时还不能和你讲。”
夏天的茶水本就不容易凉，她就一直捧着那杯茶，好像不知道烫一般。
将茶杯放下，她看向夏奶奶，眼眶有些微红。
“我只能负责地告诉您，夏茗，是我很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他，或许她如今出狱，身上的伤就不止这些。
缺胳膊断腿都不一定。
她害得他。
夏奶奶的脸色未曾变化什么，也放下那杯茶，直视过去。
“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那奶奶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在监狱里面认识的小夏，那是有目的的蓄意接近，还是误打误撞认识的？”
那杯茶轻轻地放在玻璃桌上，陶瓷和玻璃磕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撞在了人心上。
叶锦笙双手交叠，指腹恰好落在手背上那枚伤痕上。
她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像此刻的自己，仿佛下一刻就陷入到自己的回忆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起初是误打误撞，后来……便是蓄意相识。”
叶锦笙红了眼，嗓音淡下去。
她站起身，对着夏奶奶鞠了一躬。
“我知道来找你，从我的角度多少有些自私。但我保证，我若能为我自己翻案，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小夏翻案。”
她没办法。
谁都是受害者。
夏奶奶轻笑了一声，慢慢地品茶，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六年前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记得什么，时间太久远了。再说了，我又没参与什么。”
她说着，起身哼着属于她那个年代的戏曲儿。
“小丫头要不要陪我吃个饭啊，瞧你这身板儿瘦的。”
已经得到拒绝，按理说叶锦笙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在对上夏奶奶那双眸的时候，她下意识道了一句好。
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抿了抿唇，叶锦笙默然：“以后我可能常来见您吗？”
说陪有些不道德。
话落之后，又觉得不妥，脸涨得通红——像是蓄意接近。
她差点咬到自己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