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是转眼间数年,这一日的儋州港沥沥小雨,轻轻落在杂货铺外面的雨棚上面,并无多大声响,而雨水冲掉了拿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杂货铺没有开门,范闲告知老夫人一声,便偷偷地来到了杂货铺,店内不仅有五竹一人在,还有庄寒雁,柴靖。
庄寒雁与范闲皆已成人,柴靖带着了酒和大包花生。范闲看着这些显然觉得不够从怀里拿出一只油纸包裹烧鸡,而五竹则是在一旁切了一大碟的萝卜丝......
范闲撕了一只鸡腿给了先给了五竹叔,另一只给了庄寒雁,然后掏出匕首将撕去鸡腿的烧鸡改刀切块。一旁响起花生壳捏破的声音,而花生粒被柴靖一粒粒放在一个小碟子里,堆起一个小堆,然后又跟庄寒雁换了一下碟子∶“雁儿,吃花生。”
“谢谢。”庄寒雁手上鸡腿还有一些肉还没有啃完,范闲给在座的四人都倒了一碗酒,范闲一饮而尽,觉得这酒有些像是兑水一般,于是他起身去到了一个角落,提来两壶酒,说道∶“柴靖带的酒不够烈,我这边藏了不少,待会喝个够。”
庄寒雁笑了笑∶“安之好酒,不过烈酒伤身,还是小酌一番比较好。”范闲再倒了一碗∶“我只管喝个尽兴,别的我可不管。”
唯独五竹,他安安静静,手上的那一只鸡腿,也没有动,放到他面前的碟子上,又推到了庄寒雁面前∶“你吃。”
刚拿起筷子的庄寒雁正要去夹那杯五竹切的方方正正,又细的萝卜丝,只好停了下来,她看向五竹∶“五竹叔不爱吃鸡腿?”
“......”五竹没有回答,只是一味的沉默。
范闲再倒碗酒∶“叔这性子,我其实也有的时候搞不懂,雁儿你吃。”寒雁点了点头。
而对于五竹而言,过去的这几年,既没有长出白发,而面容依旧觉得那样的好看。寒雁在与五竹接触的这几年里,在她的眼中没有任何表情,从没有过。而唯独有一次,她和范闲在一起时,五竹说起范闲母亲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挂起来了笑脸,笑起来有酒窝,非常的好看......
范闲的母亲,在五竹的简单是口述里面,庄寒雁在这字里行间里面觉得,与她婶婶口中的母亲是京都第一贵女。或许,安之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都像仙女一样美丽。而她和范闲都有一样的冲动,那就是想去京都看看......
小聚一番后,天色逐渐变暗,范闲便送庄寒雁回家。而柴靖就在她被庄寒雁和范闲救的那一年,便被安置在五竹杂货铺,帮着五竹照看店铺。
他们每一次的小聚都是尽兴而归。路上范闲一脚踢飞一个小石子,庄寒雁也学着范闲那样的肆无忌惮,也踢飞一个石子。
范闲停下了脚步,说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下毒,监察院,密令,以及刺杀的滕子京......
庄寒雁听完之后,十分的担心,范闲安慰道∶“没事,我跟我老师费介学的就是毒,当然我自小却是被老师毒习惯了,所以那点毒对我没有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庄寒雁看着范闲,范闲停了下来,找了一个台阶坐了上去∶“我爹可能要派人来接我了......”
庄寒雁眼里露出不舍,不一会眼中擒满了泪水,范闲看见情况不对,于是站起身,站到庄寒雁面前∶“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毕竟你一个人在儋州......”庄寒雁出声打断,没有让范闲说下去∶“好啦安之!这个我也不会怪你。倒时候,我也是要去京都,回自己家。”
于是范闲出了一个主意∶“不如这样,你要不带上柴靖,和你叔叔婶婶说好,咱们一起回京都?”
庄寒雁摇了摇头∶“毕竟叔叔婶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也不好一下说走就走,改日我自会与他们说明缘由,然后再回京都。”
然而并不是,寒雁虽然说是寄养在叔叔张佑昌的名下,但是依照那一日滕子京说出的这个秘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裴大福案。监察院虽然没有插手此事,当今圣上只是把这个案子给了大理寺。
“你是指,我说的那个案子?”
庄寒雁点了点头,而范闲他掏出提司腰牌,看着她接着说∶“老师离开儋州前,他给了我监察院提司腰牌,也不知去附近的据点能不能问到一些细节......”
“安之,藤子京不是同你说了此事比较隐秘,而且陛下也没让监察院去查......”庄寒雁说。
实际上,庄寒雁叔叔婶婶有这洗净裴大福逆产重大嫌疑,而庄寒雁在家吃的绿豆糕便是他们通信的联络方法。
......
......
“你爹还有多久派人过来接你?”庄寒雁问道。
“此次监察院误传四处密令,而线索给的尽头便是在京都的二夫人柳氏,最刻意的答案便是太子。”范闲的语气平平淡淡。
这也让庄寒雁时刻的揪心,因为她不希望范闲出任何一点点事情。
“当然我要直接怀疑太子,反而很刻意,下毒这个事情,府里头有人做了内应,之后被我揪出来了,我家老太太直接断了内贼的脚,丢到一舢板上,这辈子上不了岸了......”范闲接着说∶“不过雁儿你放心,至少我一时半会的走不了,所以我还是很珍惜我们两个人在儋州的最后一点时日。”庄寒雁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到庄寒雁家门口,范闲抬头看了一下夜空,并无星星。不过时间相对来说还算有一点早。
“要不我们再聊一会?”范闲问道,庄寒雁点了点头,这会范闲从怀里又拿出一个油纸包裹∶“走的时候,我又离开过一会,恰巧趁着店铺快打烊了,进去切了一些酱羊肉,然后多要一两个饼子。”
庄寒雁看着他打油纸包裹,放到了门槛上面,然后又从袖口抽出用帕子包裹的筷子,解开后给了她一双。
“也这算是夜宵了。”范闲笑着说。庄寒雁低下头∶“太晚了,会积食。”范闲把筷子应塞到了庄寒雁手上∶“我见你今天吃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我和柴靖吃的,你多吃一些,不然顿顿吃了还顿顿觉得饿。”
庄寒雁只要接受,她撕了一半面饼,夹着羊肉吃了起来。
“一会我就要走了,这样要是真不想吃的话,就包起来带回去慢慢吃。”范闲笑着说。
而远处,监察院的暗探,把他二人样子画一幅,急送到了京都,送到了陈萍萍的桌前。
陈萍萍看着画中的范闲,用手指轻抚画中范闲的脸颊∶“小姐,如今的小主人长的很像你了。”就这样又看了许久许久......
最后,陈萍萍留意画中范闲一旁的女子,他下令∶“去查查这个女子,速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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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几声鸽子的叫声从窗外传来,庄寒雁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那一只肥硕的信鸽望窗户飞去,庄寒雁伸出手,鸽子停落在她肤如凝脂的手掌上。
取下了信件,快速的展开,这字嘛,庄寒雁依旧笑了笑∶“小范诗仙,字还是那么如狗爬。”
数日之后,小范诗仙在北齐遇刺,中剑身亡......
那一日,庄寒雁从马上摔了下来,柴靖扶她起来,她自己并不相信这个事情,此事毕竟是监察院一个据点递过来的消息......
而范闲与王启年二人,确实昼夜兼程,“大人,按照脚程算,再过个三日,就可以到京都城下了。”王启年拿起水壶递到范闲面前∶“大人喝水。”
范闲接过水壶,他看向远处∶“还有时间,先往儋州一走。”
王启年对此不解∶“咱们不是要回京查一查二皇子所做之事吗?”
“儋州我有一个朋友,如今我‘死’的消息依照监察院的传播速度,估计以已经知道了,这会她肯定担心着急......”范闲拉一下缰绳调整方向,纵马而走。王启年在后追赶......
二人奔波了一日,来到儋州城下,此时天空湛蓝如宝石,云朵似轻纱舒展,海心的孤屿上,与往来帆影相映成趣。码头的木栈道铺满金黄落叶,枫树在秋风中象征性地向右刮去,风过后又挺拔如松。
庄寒雁此时也无心练马,一时坐在海岸的沙滩,她眺望着远处,内心回想与范闲从第一次的初识,到他离开儋州时,她去城下送他的时候不舍,种种的情感。
柴靖也不知如何的安慰,对她而言,范闲也对她来说,不仅仅救命恩人那样简单,同她对庄寒雁一样,如同亲人一般。二人自然而然对这个消息不可能一下接受,还有不相信......
“雁儿,柴靖!”范闲从远到近,一步步往他们跑去,在此之前,范闲去了庄寒雁家里以及那间杂货铺,不见二人踪迹,于是问了监察院暗探的据点才得知二人在海岸旁边。
庄寒雁一时没有反应,而柴靖转头看去,她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范闲本人,向她们二人跑了过来,她立马拍了拍庄寒雁∶“雁儿,是范闲。”
庄寒雁有愣神的看着柴靖,柴靖无奈了,于是捧着庄寒雁的脸,看向了范闲向她们跑来的方向。
范闲跑到他们二人面前止住了脚步,也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坐到沙滩上。
他看着庄寒雁愣神的模样,而柴靖对此则是抱着手,于是范闲伸手拍了一下庄寒雁的肩膀,反倒被庄寒雁掐了一把......
“要确定是不是幻觉,你怎么不掐你自个!”范闲吃痛的喊道。
庄寒雁一下子平复一下情绪,看向了别处∶“小范诗仙这会不是在使团么?”范闲摸着被掐的位置∶“有你这样的么!这不是怕我监察院的人给你递了我“死”了的消息么!”
庄寒雁笑了笑,于是起身说∶“柴靖,我们接着练马。”此时的柴靖有些心里有酸味,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来的......
“好,雁儿我们接着练。”
范闲看着庄寒雁不熟练的上马,于是上前扶了一下∶“我这番回儋州,只是给你报个平安,一会就要走了。”
庄寒雁看向了他∶“小范诗仙,假死欺君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还是想办法赶紧活过来吧!”
范闲噗嗤笑了∶“雁儿,你还是叫我安之吧,一口一句小范诗仙,有些不习惯......”
庄寒雁看着范闲现在这个不要脸的劲∶“走开!就不怕我跑马的时候,把你这个诗仙给撞了?我可担待不起。”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退到了柴靖的身旁,柴靖也是不看他一眼∶“雁儿,伏下身子!”
范闲叹着气∶“看来,我就不该来。”
随后范闲对着柴靖说∶“我马上走了,不然时间不够了,柴靖待会你同雁儿说一句,走了。”
于是范闲一人,往这城里而去了。
庄寒雁练马的同时,她也注意范闲离开了。她的内心也希望范闲此行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