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午端着杯子靠坐在料理台上,长叹一声。
自己必须尽快回到王妈那具虽然年迈、但至少足够结实耐用的身体里去。
否则,真不敢往下细想。
万一哪天盛鸿砚晚上加班,回来得晚了些。
她又刚好赶上精气耗尽、急需他身上的气运充电。
那岂不是得眼前一黑,直挺挺一头栽倒在地上?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丢人。
年午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呐喊。
我堂堂鬼谷传人,玄门大佬!
可不能死得这么窝囊啊!
绝对不行!
不过……在换回去之前,还得想个万全之策。
得找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让年午这个人,从盛鸿砚的生活里,合理地消失。
她的本体总不能凭空不见了吧?
那也太奇怪了,肯定会引起盛鸿砚怀疑的。
年午放下水杯,眼珠灵动地转了转。
有了。
想到便做,万一迟则生变就不好了。
现在天色将晚,马上就到晚饭时间。
趁着夜色,也方便自己行动。
她暗自点点头,放下手里那只温热的玻璃杯,脚步轻快地走进属于王妈的那间佣人房。
年午拉开书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几张信纸和一支黑色的水性笔。
灯光柔和地洒下来,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
她伏在案上,一笔一划地开始写信。
每一个字,都写得端正清晰。
盛鸿砚亲启。
见字如晤,声息可辨。
姑姑在医院有人看顾,看起来也无大碍,我便放心了。
这段时间在东海市承蒙你照料,我从家里出来已经有些日子。
家中从小为我指腹为婚,如今婚期将至,我也该回老家结婚去了。
恐见面道别难免徒增伤怀,特留书信一封与你告别。
莫念,莫怪。
年午。
短短几行字,很快就写完了。
年午拿起那张薄薄的信纸,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嗯,措辞没什么疏漏,理由也算合情合理。
她心里对这封告别信很是满意。
这番话,若是当着盛鸿砚的面说,他那个人精明的很,少不得要刨根问底。
到时候,万一哪个细节没编圆,反而容易露了馅,那可就麻烦了。
像现在这样,把信一留,自己直接跑路,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边哼着小曲儿边将信纸对折好,塞进一个干净的信封里。
年午起身走到客厅,将信封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又随手拿起一个空水杯,轻轻压在信封一角。
做完这些,她便不再耽搁,转身朝着别墅的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有些阴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
年午走到角落,那里静静地停放着一台半人高的卧式冰柜。
她弯下腰,将冰柜的电源重新插上。
冰柜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开始工作。
年午又仔细调整了一下制冷的温度,确保里面的环境足够低温,身体保存在其中,短时间内不会腐烂变质。
一切准备就绪。
她深呼吸片刻,不再犹豫,拉开冰柜厚重的玻璃门,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冰柜内部的空间有些狭窄,蜷缩着身体,闭上了眼睛。
年午抬起双手,在胸前迅速掐了几个繁复的法诀。
调动起丹田内,那股刚才从盛鸿砚房间门口借来的的精纯气运作为辅助。
“移魂咒,起!”
她心中默念法诀。
几乎是瞬间,一股奇异的拉扯感传来。
魂魄轻飘飘地,便从那具年轻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年午的魂体,以半透明的形态,静静地悬浮在冰柜上方的半空中。
她低头看了看冰柜里那具面色苍白的身体,又感受了一下自己魂体状态下那份久违的轻盈。
果然,这气运之子身上的运道,就是好用啊!
只是吸了那么几口,就能如此轻易地施展移魂咒,若是换做平时,怕是还要费上不少功夫。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
时间紧迫,这魂体状态可不能维持太久,还是得赶紧回到王妈的身体里去才行。
年午不再耽搁,魂体微微一晃。
闷头就朝着地下室那坚实的墙壁,一头钻了过去。
穿墙而过,如入无物。
然后,便径直朝着仁心医院的方向,疾速飞去。
夜色,是她最好的掩护。
此时,盛鸿砚似乎心有所感似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他脚步沉稳,一路行至客厅。
周遭一片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年午?”
“年午?你在吗?”
他试探着唤了几声。
只是无人应答。
这丫头,八成是闲不住,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他唇边逸出几分无奈,转身打算回书房再处理些未完的公务。
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客厅茶几上,那个突兀的白色信封。
信封上,端正地写着几个字——盛鸿砚亲启。
他的心,毫无预兆地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如同潮水般迅速漫过心头。
年午……她不会是走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盛鸿砚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眼神也紧紧锁在那薄薄的信封上。
他攥紧拳头,快步走过去,伸手从冰凉的玻璃水杯下,将那封信抽了出来。
指尖甚至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微颤抖。
他有些急切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抽出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纸。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他一字一句地将这封短信从头到尾看了数遍。
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
年午,她、她居然有婚约在身。
现在还要……回老家结婚去了。
那些不经意的亲近,那些暧昧的瞬间,原来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这么说,他们之间,原来就没可能。
她这样不告而别,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想让彼此难堪吧?
这丫头,总是这样,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得很。
盛鸿砚喉咙发紧,声音也干涩。
他慢慢放下信纸,只觉得那信纸分明薄薄一张,却压得他胸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