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修进入寺庙后,便有一小僧来将他带往了智空的住处。
智空见谢予舒时已经是下午,月桃本来想跟着谢予舒去的,可是却被谢予舒拦下了,她清楚的知道智空要见的只是她。
智空的院落在普陀寺的后山上,位置及其隐蔽,安静的院落里种植着一颗桃树,京城地处偏北,加之又是山上,即使现在已经接近五月了,桃花已经开得很好。
进入屋子里,大厅的正中央依旧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写着“法“字,看着笔势走向,写字之人与那间厢房里写”缘“字的应当是同一个人。
小僧将谢予舒领进屋子后便退了出去;谢予舒仔细的打量着房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药草香夹杂着窗外的桃花,有一股别样的风韵。房间不大,却装饰得极为精致,左右两边皆有屏风,一边放有床铺,另一边摆放的是书架以及书案,靠窗的位置有棋盘和茶案。
最让谢予舒不解的是,房间里没有人,那个传闻中的智空大师彷佛根本就不在。
她细细打量一圈后,便看到了书案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缘来缘去缘如是,受因受果有前因。
这些字与缘法二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想来都是智空写的,看着这张纸,谢予舒似乎有些不解,但却又有些明白了智空为何不在房里了。
谢予舒默默的看了一会这几个字,随后拿起这副字便走出房间,果然,院子中的凉亭里多了一个人,那人看起来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面容姣好,眉间一颗朱砂痣,一身袈裟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她。
这样的样貌让谢予舒吃惊,这与她映像之中的老僧完全不一样,这样的一个少年,若褪去这身加沙想来也是翩翩少年郎吧?可是,如今的他却一身加沙、闭目坐于那里像极了世外仙人。此时,谢予舒不禁会好奇,为何这样的一个人会在这样的年纪就遁入空门,还有了这样大的名气?
谢予舒呆了一会,才缓缓走到那人身边,微微弯腰作揖:“智空大师,久仰。”
智空向她回礼:“谢施主不必多礼,请坐。“
谢予舒坐下两人相对沉默着,智空在等她先开口问。
五月的普陀寺,凉风微卷,伴着丝丝桃花的香味,为这宁静的小院添上了一抹桃源之气,神秘而又舒适,犹如仙境。
良久,谢予舒收回目光,看着闭目禅坐的智空,心中的疑惑彷佛多了:“大师,在下有惑,可否请您指教一二?”
智空缓缓睁眼:“阿弥陀佛,施主请说。”
谢予舒将字画放于桌上,犹豫良久才开口:“游园之中,恍然入梦,不知此为何地,亦不知为何而来,可作何解?”
智空没有给她回答,反而将桌上的签筒递给她:“谢施主照心中所想抽一支签吧。”
谢予舒听后,接过签筒,随意抽了一支签递给智空,签上只有一句话:“天地也解知人意,熏风扶扶自然凉。”
智空放下签文,谢予舒看着签文上的字更加不解:“此……为何解?”
“静观花开花落,笑看云卷云舒,夏日炎天日最长,人人愁热闷非常,天地也解知人意,薰风拂拂自然凉。”
智空念完签文的整文之后,谢予舒便有些明白了:夏天刚刚来临,白天的时间变得比较长,人们都因为过于炎热而感到烦闷不爽;其实上天也明白众人的心意,因此派遣南风专门送来凉爽。 进用莫疑,佳期日至,凡成谋望,不须忧虑。
这便是要让她宽心?想着,她抬头看着智空:“梦中光景皆为虚幻,若梦醒又作何解?”
“虚者实矣,实者亦为虚矣,虚虚实实皆由人所定,梦者,入梦矣,梦中所有皆为人之所念,念者,由心而生,一切缘法皆定法,施主即来,便则安矣,前尘随风,往事飘散,前尘大梦皆空幻,焉知是入梦还是梦醒?万法缘生,皆系缘分,来往去念不过一个缘字罢了。”
智空的话让谢予舒愣了一会,前尘皆空……那么往后呢?想着谢予舒慢慢回神,智空大师已然入定,谢予舒明白,现在她该走了,缓缓起身,向智空行礼之后拿上那一幅字画便离开了。
刚走出院落,一小僧便追了出来:“谢施主。”
谢予舒转身看着那人:“小师父,请问有事吗?”
小僧将手中的字条给她:“这是师父给施主的,师父说你看完便会懂。”
谢予舒接过字条小僧便离开了,打开字条是一首诗:暗去有明来,忧心事可谐,终须成一笑,目下莫疑猜。
这一句话读完,微风吹过、残阳如血,天空之中有着如同血色的红辉,耀眼而夺目,许是看得入迷,手中的字画也随风飘走,余晖之下,谢予舒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君临修缓缓来到谢予舒身边,很快谢予舒孤单的影子身边便出现了一个人影,两人的影子也越靠越近,最后贴近、重合。
君临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谢予舒,这时的谢予舒身上有一种不输他的孤寂感,甚至比他的还要浓重,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身边都有夜棠和白落,而谢予舒呢?
谢予舒在现代每天只有杀人,她也只会杀人,而她的一生除了冷冰冰的枪之外就只剩下没日没夜的训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不,甚至她到现在都没有感受过爱与被爱的滋味。
那一刻,君临修对谢予舒是起了恻隐之心的,君临修不是一个慈善的人,可是……面对谢予舒,他却总是丢了自我。
谢予舒回神时便看见君临修看着自己,她愣了一会。两人立于辉阳之下,定格的美好形成了永恒的瞬间。
马车上
君临修静静的看了谢予舒好久,最终还是谢予舒先开的口。
“不知王爷在看什么?”
谢予舒的话让君临修慢慢回神,他看着谢予舒有那么几分尴尬,自己的眼神竟没有收住。
随后君临修摸摸鼻头:“没事,只是在想谢小姐今日见智空大师时,可是大师说了什么?见你便心事重重的。“
这话让谢予舒心中一顿,随后她便笑了:“那王爷呢?今日智空大师又对王爷说了什么?“
君临修听着这话直接有些愣住,谢予舒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应当是自己的话让谢予舒觉得是试探了,所以谢予舒才会这样问自己,反将一军。
想着君临修笑了,对谢予舒这个人则是更加的好奇了,为什么谢予舒会如此警惕且没有安全感,甚至不愿意去信任旁人呢?她的过去到底经历着什么?
“谢小姐对本王的戒备心好像很强?“
何止是对君临修,就算是在以前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谢予舒都达不到信赖一个人,更何况是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世界呢。
想着谢予舒笑了,但这个笑却没有任何的温度:“王爷说笑了,你我那里来的信与不信?你我二人好像还没熟悉到那种能互相信任的程度吧。”
谢予舒的这番话让君临修多少有些震惊,若是平常的人定会说一番来哄骗自己,谢予舒到是一个诚实的人,连哄上一哄也不愿意,不过这样的性格却让君临修喜欢,他可不想自己的合作之人有什么鬼心思。
随后君临修再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谢予舒,谢予舒也不理他,靠着马车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现在的天空,夕阳已然褪去,剩下的是将黑未黑的黄昏,马车里的光不算亮,但正好是能看清人的,此时的谢予舒静静的闭着眼,没了往日的圆滑,身上多了几分安静。
随后君临修慢慢回神,回想着今日见智空时的情景。
飘满桃花香的院落,智空就静静的立于桃花树下,悉悉飘落的花瓣将整个院落渲染得如同世外仙境。
夜棠将君临修送到院落便离开了,此时的院落里只剩子智空与君临修二人,君临修缓缓向智空接近,等到离他莫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智空大师。”
智空缓缓转身看着他,刚见智空时,说不惊讶是假的,这明明只是一个刚满及冠的少年啊。
智空微微向他弯身作揖:“施主。”
君临修从惊讶中回神,还没开口便听智空说:“施主心中所求贫僧已经知晓,不过,对于施主的疑问贫僧无法回答。”
这话君临修愣住了,自从君临修的腿瘸之后,君临修就时常会在想自己一直敬重的兄长为何会对自己下如此狠的手,难道就为了那一个皇位吗?那这件事究竟是他错了还是兄长错了?皇室夺权基本都是一样,轻则兄弟反目,重则手足相残,难道真的就避免不了了吗?
可是对于这件事本就没有太明确的定义,谁对谁错又如何能说的清楚呢?
想着他缓缓回神:“多谢大师。“
随后君临修沉默一会继续问:“大师,弟子还有一惑,近日偶见一人,与往日记忆中之人判若两人,这是为何?“
智空俯身捡起两朵桃花放于自己手中递给君临修看:“施主看着两朵桃花可相近?”
君临修看着两朵花,无论形状还是颜色几乎都是一样的:“确实相近。“
听到君临修的回答,智空笑了:“那这两朵花可一样?“
君临修摇头:“不一样,世界上的东西无论再怎么相近都不可能一模一样。“
君临修的回答智空很满意:“施主既然通透又何苦在问贫僧?“
这话让君临修愣住了,所以……智空的意思是现在的这个谢予舒与以前的不是同一个人?
注意到君临修的变化,智空继续说:“万物皆有缘法,所遇到的人和事皆是必然,也无从改变,施主遇到的是谁,谁便与施主有缘,既然遇到了便随缘就好,不必纠结。“
听着君临修缓缓回神,他想智空微微作揖:“多谢大师。“
智空缓步离开:“施主,亭子的残局,若能解大可解一下,解开了或许心就通透了。若解不开,那便等有缘之人替你解开吧。“
说完便离开庭院。
君临修在亭子里的棋盘旁坐了很久,之中找不到破解之法,直到下午时分夜棠来找他。
想着这些,不知过来多久,马车停下了,谢予舒也睁开眼,掀起窗帘一看,将府到了。她缓缓走下马车。
“王爷竟先送我回来了。“
君临修掀开车帘,看着她眼中尽是笑意:“见你累了,就先送你回来了,马车我会让人给你送回来的。”
对于君临修的话,谢予舒也没多在意:“那便多谢王爷了。”
说完便走进府里,君临修也随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