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唐磊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讽刺。以前的秉烛加班为的是让永兴热能不要出错，眼下的秉烛加班则是为了找出永兴热能的错。
利益与道义、经营责任与社会担当，到底孰轻孰重？这中间的平衡点在哪里？该如何去权衡？……
这是这些日子里萦绕在唐磊心头挥之不去的疑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样一个两难的立场来审视永兴热能，甚至于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宋柠的缘故才选择了找出永兴应当负担污染责任的证据。
但很快，这样的怀疑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说到底，是他迄今为止尚未被金钱和利益蒙蔽的良心。
此次鹭洲之行，烟囱里的滚滚浓烟不是玩笑，雾霾笼罩下的阴郁和压抑不是玩笑，还有他在医院里见到的呼吸科排着长队的现象也不是玩笑。
薛峰的话说的没错，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永兴热能导致的，但他的话却只对了一半，如果永兴热能当初按照既定计划安装好脱尘除硫设备并在后续产品中下功夫，也许现在的鹭洲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至少不是这么严重。
所以，他必须说服薛峰接受自己的意见，而这个前提就是他必须有充足的材料能支撑，这才是他眼下加班加点的根本所在。
想到这儿，唐磊顿时想到了宋柠，说起来，他这次与薛峰之间的争执跟五年前他们之间的争执颇有相似之处。
彼时，宋柠的很多话现在想想跟他眼下所说所做的竟是一个意思，而薛峰此时与自己的对立之势同当日在他面前对宋柠的评价也如出一辙。
想到这儿，唐磊心下一沉。
难道当年的分道扬镳确实是他错了？
可是，她明明那么斩钉截铁地与他还清界限、明明不顾他内外操持只求快些与她结婚的一腔热诚、明明在众泰投了永兴的继续融资反对票、明明……
唐磊觉得自己的义愤填膺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可是，他作为一个能源行业的资深从业人员到现在才明白的事情宋柠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在当时就晓得呢？
还是说，其实五年前宋柠早就知道薛峰的心思了，只是他虽然跟薛峰近在咫尺但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唐磊觉出了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地回想着当初和宋柠在这个问题上曾有过的交流。
那时候，因为薛钰的缘故，有关他们兄妹俩的话题在他和宋柠之间颇为尴尬，因此除非是特别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提及，否则他们二人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唐磊觉得，他作为主动提出恋情的一方尚且是如此心情，此前对因为薛钰的缘故打算拒绝他的宋柠应该更是如此。
照这么说的话，如果宋柠真的觉出薛峰什么地方不妥的话，她很有可能是不会当着他的面提及的，因为他记得自己曾经和宋柠说过，对于跟薛峰之间出现嫌隙的事情，他其实心里很遗憾。
唐磊十分笃定地觉得，如果不是这回碰上这件事情跟薛峰之间剑拔弩张起来，若是照着原来的路子走，怕是再过个二三十年的，他也未必能想到这一层。
所以，到底是他误会她了？……
对此，唐磊表示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