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接下来的思路，唐磊很清楚。
虽然说在鹭洲的时候他所见到的那些数据基本上都是薛峰授意伪造的，但机器的运行数据却是不会骗人的。
作为永兴热能的技术负责人，永兴出厂的设备在实际运转中的各项指标数据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他能如实拿到这些数据，薛峰便无话可说。
虽然他笃定地认为薛峰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但既然他说要给证据，也说了只要数据链条分析没有问题，就能在永兴进行一次彻底的节能改革，那就给他证据。
不管是理解成给薛峰台阶下好，还是理解成他用来说服董事会启动改革也好，大家也算合作了这么些年，唐磊愿意相信他。
尽管有些尴尬别扭，尽管他到现在都觉得他们之间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踏踏实实地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这才是正经。
正因为如此，第二天，唐磊再次踏上了前往鹭洲的旅途，沿途风景没变，但心思却变了，这一次唐磊比之前更加明白自己要去做的是什么。
还是入住在同一个酒店，刚到那一会儿，唐磊便不禁想起了宋柠，上次离开时她说还有项目没有完成，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碍于有紧急的事情在身上，唐磊决定先去趟下游厂商，把真实的数据拿到手。
化肥厂的主管再一次见到唐磊的时候，禁不住瞠目结舌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您……您都知道了……”主管有些露怯，“唐总，之前给您那些报告其实不是我们的本意，是薛总……”
“好了，这些话有空再说吧。”唐磊打断了她，“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把数据给我，否则，我们就没必要再往下交流了。”
“是是，来之前薛总已经吩咐过了，这就给您拿来。”主管略带歉意地奉上数据，而后小心翼翼地转身离开了。
再度来鹭洲之前，唐磊也曾想过他看到的数据应该是不尽如人意的，但却没想到，这些数据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大跌眼镜。
事实上，从当时那一批设备到厂之后，超标排放的事实就一直存在，只是那时候等级并没有这么严重，远远看上去只是冒出一些淡灰色的烟，周围的一切也并未让人觉出什么不适。
可是，在接下来的年月里，这些设备的超标排放日益严重，但却巧妙地躲过例行检查和整改通知，这是让唐磊最觉得意向不到的一点。
而在这些资料里，唐磊也理出了一些“下有对策”的规律来。
头一两年，因为超标值不严重，多数整改要求都是完善升级改造并做后续回访检查。对此，化肥厂便会以设备调试存在运行误差之类的解释上报，并在后续回访中通过关停超标值严重的设备、缩短设备运行时间等方式做出一篇“表面改善”的文章应付。
此番过后，原来是什么样子仍旧是什么样子。
而后这几年，超标值日益严重，原来的“招数”显然已经不好使了，于是，便打出了“苦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