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紫色的帐蔓随着窗外徐徐吹动的微风而微微浮动着,隐隐露出那躺在床上的女子。躺在床上的女子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没有。那女子秀气的眉头微微地蹙起,隐隐地,那女子的嘴里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原本在床前伺候着的丫鬟察觉到了床上女子的微弱动静,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有些不确定,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过了良久,才带着一丝试探性地开口唤道:“娘娘?”那丫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地颤抖,还有一丝隐隐地哽咽的哭腔。
床上的女子却并没有因为小丫鬟的这声呼唤而醒来,可是原本小丫鬟因为担忧而拽住了那女子的手,却在小丫鬟还在兀自哽咽抽泣的时候,不知为何骤然间用力地拽紧了小丫鬟,同时,嘴里隐隐在呢喃着什么,神情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小丫鬟这回听清了,那女子的声音这回似乎是大了些。
“爹……为什么?”
“为什么……要谋……”那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只能隐隐地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字眼,小丫鬟没有听明白。只是看那女子的眉目之间所透露出来的那丝隐隐地痛苦和挣扎,小丫鬟依旧是掩不住地担心:“娘娘……”
隔着一道屏障,隐隐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还有药箱被打开的声音。
“娘娘怎么样了?”小丫鬟被骤然响在自己身旁地声音给吓了一跳,身形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回头见来人是平素给自己的主子请惯了脉的李太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眼底的担忧之色丝毫没有褪去半分,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奴婢见过李太医。我家娘娘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总是在做着噩梦,偶尔淡淡续续地说着梦话。烧在昨天夜里已经退了,只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见醒。”
没错,那躺在床上的女子,正是如今在宫中已经传地沸沸扬扬的被不明人士袭击的,至今都还没有苏醒的郦妃娘娘,而那在床前伺候着的小丫鬟,则是郦妃娘娘的贴身侍婢,香脆。
李太医闻言看了床上依旧皱眉睡着,似乎睡地十分不安稳的郦妃,眼底划过一丝担忧,顿了片刻又道:“我给娘娘再开副方子,你去按照我的方子给娘娘煎药。”
“是,奴婢这就去。”香脆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忙不迭地应下,接了李太医手里的方子就要去忙活。
“等等!”李太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原本躺在床上昏迷着的郦妃却突然猝不及防地喊了一声:“不要!”声音里惊恐至极,似乎是见到了十分可怕地什么画面一般,然后,在香脆和李太医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郦妃猛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浑身大汗淋漓。
再说李治的书房那边。
李治其实并不是太宗皇帝李世民最满意地帝位登基的人选,当年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所以会在最后选择把帝位传给李治,实际上是看上了他的仁慈之心。李世民是个顾念亲情的人,他觉得帝位传给李治,最起码可以避免骨肉相残。但是作为一个皇帝来说,太过仁慈也是一个致命的软肋。但是即使李治再仁慈再优柔寡断,但好歹也是平安顺遂地在这个皇帝的位置上安然地坐着。虽然有褚遂良长孙无忌许敬宗这些霸者权利不放功高震主的人在,但是至今,都还并没有威胁到李治的帝位。
事实上,任何一个帝王。就算再怎么仁慈都有自己的手段,李治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的时间如今已经不算短的李治,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所以在看到把刀架在狄知逊的脖子上的是王佑仁的时候,李治仅仅是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地闪了一下,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反而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此刻面色阴郁的王佑仁,并没有说话。
狄仁杰在看到被王佑仁把刀架在脖子上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狄知逊的时候,心底已经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同时又有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之前都好说歹说再加上逃遁甚至是警告让狄知逊不要进宫了,结果狄知逊还是不听劝告地来了。狄仁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狄知逊的儿子,自然是了解自己的父亲的。他也知道自己那样的说法根本不可能劝服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个忠臣,忠臣都是忠君的,狄知逊对于李治的圣旨自然是不可能抗旨的。
狄仁杰又不能对狄知逊说实话,眼下这个情况,隐约似乎是重前的场景重现。只是不同的是,那时的自己是猝不及防,而现在,自己已经早就知道了这些。那时候的自己只能站在大殿的楼下,看着自己的父亲的生命被人那般威胁着。如今地自己,站在皇上的御书房里,看着王佑仁同样架着自己的父亲走进来。
狄仁杰有一瞬间控制不住地恍惚起来,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情绪。
这一次,他真的可以改变所有的事情么?那此刻他心底的那丝不安,却是为何?
“王爱卿,这是何故?”最终,还是李治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了有些神思恍惚的狄仁杰一眼,再看向那几乎是被半强迫式推进来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的狄知逊,面色却是一片沉静,就连一丝慌乱也无。李治这样的反应很显然并不是王佑仁所满意的,那握在刀柄上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几分,嵌入了狄知逊脖颈间的皮肉,瞬间就有点点的小血珠冒了出来,狄知逊因为这突然地疼痛闷哼了一声,紧紧蹙起的眉头动了动,只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狄仁杰的眼神一瞬间恨不得把王佑仁给瞪出个窟窿来。似乎是被狄仁杰恼怒的表情给取悦了,王佑仁的语气带上了明显的快意。这样的快意再加上王佑仁脸上那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表情,落在狄仁杰和李治两个人的眼里,说不上来的扭曲。
“狄仁杰,你父亲现在在我手里,你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气氛正僵持不下间,王佑仁突然对着狄仁杰如此道。似乎是狄仁杰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一直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他很是不满,王佑仁的目光阴沉,紧紧地盯着狄仁杰,似乎是想要从狄仁杰的脸上找到一丝丝象征着害怕和恐惧的表情。狄知逊在王佑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向来清明的眼睛里此刻透露出来的情绪是满满的沉痛。
狄知逊的确是很痛心,今日的局面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是压根就不会去想的。以他二十年清廉忠君的为官生涯,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以为的几十年的好友,有一天居然会和叛臣贼子划上等号。可是此刻抵在他脖子间的冰冷剑锋都无不在提醒着他一个事实。王佑仁真的是想杀了他,御书房外包围着的数百官兵,也在提醒着他,王佑仁真的起了不臣之心。
“皇上,怀英,不用管我,快杀了他!”
狄知逊的话让狄仁杰有些慌乱的心情更加慌乱,杀了王佑仁?的确。作为一个忠君的臣子,叛臣贼子自当诛杀。作为儿子,在自己的父亲的生命受到威胁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必须把这个威胁给消除。
可是如果这个威胁是王佑仁,是王元芳的父亲,他该怎么办呢?狄仁杰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在这一瞬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找上了狄仁杰。那种深深的挫败和无奈的感觉,那种难以抉择的无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狄仁杰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他似乎也有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呵呵,还想杀了我么?你以为就凭你们现在,可能么?狄仁杰,你难道真的要置你父亲的安危于不顾,这样无动于衷?”随着王佑仁的话音,狄知逊脖子间的血珠渐渐地有蔓延的趋势,血,越来越多。
狄仁杰闻言下意识地猛地拽紧腰间的麒麟短刀,眼中一瞬间血色弥漫,那是一种旁人从未见过的,狄仁杰情绪激动的样子。
王佑仁的话音刚落,就在狄仁杰控制不住要拔出腰间的麒麟刀的时候,就在王佑仁因为眼前的这个局面而要逐渐露出得意的表情时,就在气氛僵持的这一瞬间,王佑仁嘴角原本得意的笑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就僵在了嘴角。
因为,王佑仁的脖子上,也被抵上了一把,扇子。
地宫此时依旧阴沉一片,不过这次并不是黑暗的阴沉,而是气氛的阴沉。而这阴沉的源头,显然来自于那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的那个人。
安王,李承道。
“碰!”原本状似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精致瓷杯瞬间便碎在了李承道的掌心,鲜红的血液在掌心的缝隙之间逐渐蔓延,而李承道似乎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冰冷。
“好一个王佑仁!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想当皇帝!你居然也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你居然为了那个位置而背叛我!”那一字一句中所透露出来的恨意和狠意,让一旁伺候着的紫衣婢女控制不住地一阵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