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狄仁杰没有再喊李爷爷,而是直接直呼其名,李承志。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破案的时候狄仁杰的态度严谨而认真,其余任何时候尤其是在和王元芳在一起的时候,狄仁杰给李爷爷带来的印象都是随和中带着点欢脱的讨喜。许是狄仁杰这样的印象在李爷爷的脑海里太过根深蒂固,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李爷爷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和狄仁杰这样的态度。也是,对待李爷爷,狄仁杰终究有些不忍。或许是李爷爷年纪稍微长些的缘故,所以对待李爷爷,狄仁杰终究还是有一份不忍在的。所以即便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事情都让狄仁杰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李爷爷面前,狄仁杰却是从来都没有提到过,是的,除了最初关于十年前这个村庄发现的问题上面,其余的,狄仁杰甚至都没有在李爷爷面前提到过任何关于案子的事情。
所以,面对现在这样的狄仁杰,李爷爷是始料未及的。他很惊讶,一直以来狄仁杰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以至于李爷爷从未见过狄仁杰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可是现在,狄仁杰就是如此严肃。因为案子的一筹莫展,所以狄仁杰觉得,他没有必要也不能再怎么僵持下去。虽然,一开始不把李爷爷参杂在这其中来,是因为狄仁杰知道,或许李爷爷,是这一整个李家留下来的唯一一个算得上是好人的人了,至少比起李爷爷的那几个没办法去评论的儿子,李爷爷还是善良的,并且对待一路游历而来的他们几个,也从来都是爱惜的态度。至少,李婉清和童梦瑶至今都没有陷入任何的危险不是么?就冲着这一点,狄仁杰也很清楚,至少,李爷爷绝对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可能就是坏人也算不上。
可是现在,随着案子的一步步进展,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狄仁杰终究还是不得已,把这些案子和李爷爷摊开来讲,因为这件案子已经牵扯到四条的人命。人们不是常说“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和人命牵扯在一起的案子,无论如何都已经是很严重的了,何况还是接连的四条人命。姑且不论李枫和李念如何该死,可是他们都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而现在,狄仁杰要找到这一切事情的连接点的唯一办法,或许就只能从十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手。只有知道了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狄仁杰才能确定该一些之前一直都没办法确定的事情。也许通过这些事情的蛛丝马迹,很多不确定的事情,就能找到所谓的答案了不是么?至于人命,不管凶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杀死李枫和李念那些人,也不管李枫和李念甚至是李墨曾经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至少,他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他们该受到的是律法的制裁,而不是以这样报仇的方式动用私刑。
李爷爷很显然地被狄仁杰这般严肃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是,现在,他又该说什么呢?狄仁杰的这一下,可真的是让李爷爷,李承志有些猝不及防了。也难怪李爷爷一辈子都生长在这个村庄里,总的来说也是实诚到不行的人,此时若是换作他的那些儿子们,肯定一早就发现了狄仁杰不管是态度还是说话语气的异样。虽然李爷爷的那些儿子们也是在这个村庄里长大,甚至有可能都不曾到过那些真正算得上繁华的地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他们终究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甚至如果十年前真的如李爷爷之前所讲,这个村庄也曾经住过邓家那样的大户人家的话,那么曾经的李家,也肯定不是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的迂腐白痴之辈。而之所以李家的这些人会变成这样,狄仁杰认为,这是因为这些年,李家都一直生活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家里的这些人之外,并不和任何人交流,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并且如果不是他们在来的路上巧合所以天色已晚不得已而留下来的话,就连他们都未必就会发现这个村庄。
这个村庄,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现在,大概是到了非要知道不可的时候了。所以,现在狄仁杰的态度绝对算得上是强硬。所有了解狄仁杰的脾气,见过狄仁杰破案的人都是知道的。那就是狄仁杰不管和你私交如何,到了破案的时候,甚至都未必是公堂之上,那狄仁杰绝对是公私分明的,甚至破案的时候,狄仁杰的态度都可以说是有点冷硬的,那绝对是半分情理都不会讲。现在在李爷爷面前的狄仁杰,就是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李爷爷显然是被狄仁杰现在这个样子给吓了一跳,所以说话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语气也略微有些犹豫和不确定。其实李爷爷紧张之下这话问地也有些不对了,李爷爷想要问的,不是狄仁杰为什么要这么问,而是,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找到事情的真相。我一下子死了三个孩子,但是我都没有着急,你的语气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究竟是为什么,才让你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这里在十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李爷爷的话音刚落李爷爷也察觉到了自己话语里的不妥,顿了一下又开口补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究竟是谁?”
对于李爷爷的这个问题,狄仁杰听了却并没有多少惊讶。事实上,狄仁杰从李枫死的时候开始插手了解并试图破解这个案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终究都会到这一天。而狄仁杰今天在问李爷爷那些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或许应该把他们的身份告诉李爷爷了,如果这么做,能更加容易地破解了案子的话。是以,在李爷爷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狄仁杰就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告诉李爷爷,他们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的这个身份所要插手去办的事情。可是还没等狄仁杰做好准备开口解释,另一道声音就适时地插了进来,同时,王元芳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元芳的声音微微有些软,或许是因为昨夜的事情依旧有些别扭,在狄仁杰看过来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狄仁杰类似于:“你果然还是来了。”这样的眼神,淡淡地开口道:“因为我们的职责就是查案。”似乎这个人,每次都能未卜先知地知道自己想要说的话,狄仁杰望着王元芳别扭的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神,终究还是淡淡地笑了,眼里划过宠溺的光。其实不管是他们两个哪一个说,效果反正都还是一样的。只是元芳,你果然还是如我所料地没办法坐视不理。王元芳只是说他们的这则就是查案,但是单单是这么说的话显然并不能轻易让人相信的,狄仁杰等王元芳说完的时候,适时地补上了一句:“我是京城的大理寺少卿狄仁杰,这位,是当今的国舅爷王元芳。”狄仁杰说的时候,顺带还将自从出来游历就一直带在随身的,李治赐给他的那块,能证明身份的腰牌给取了出来。
腰牌上,自然是龙飞凤舞的“大理寺少卿”几个字。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够让李爷爷大惊失色的了。看着慌张跪下,甚至因为害怕脸色都已经有些变了的李爷爷,狄仁杰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这本不是狄仁杰所想的上上之策,但是为了询问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事情的真相,为了破案,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想到这里,狄仁杰下意识地看向王元芳的位置,恰好撞上王元芳也看过来的眼神。狄仁杰下意识地一扬眉,嘴角似笑非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狄仁杰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王元芳却是懂得。狄仁杰想说的是:元芳,怎么样,我就说你还是会来的吧?不生气了?生气,王元芳自然是不会生气的,对于狄仁杰,王元芳顶多也只是羞恼而已。现在,看着狄仁杰这副模样,王元芳刚刚有些平复了的心情顿时又微微地恼了起来,不由得瞪了狄仁杰一眼,随即又转开了目光。
那意思自然就是,我是来破案子的,我不跟你计较。
狄仁杰于是又笑了,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罢了,查案子要紧,至于某位傲娇公子的脾气,日后再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李承志,李爷爷,还请你,告诉我,十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狄仁杰垂眸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数,谁知李爷爷看了狄仁杰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答非所问地道:“你们先跟我来吧。”
狄仁杰和王元芳孤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跟上了李爷爷略有些踉跄的步伐。
村庄的前面有一条河流,但是让狄仁杰赶到意外且不明所以的是,李爷爷沉默了许久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动手抽干了河里的水,只是狄仁杰和王元芳还来不及露出惊讶疑惑的表情,看到接下来的那一幕,狄仁杰和王元芳却是控制不住地,双双变了脸色。
只见,那河水被完全抽干了之后,所呈现在狄仁杰和王元芳面前的,是整整六具,完全没有遮盖的干瘪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