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这已经是狄仁杰一行人在锦安镇停留了有差不多十几日的时间,按照狄仁杰最初出来的游历的目的来说,已经算是有点久了。但是狄仁杰现在还不想走,一则这边有案子还没有成功告破,按照狄仁杰如今已经养成的破案的强迫症来说,他是绝对不允许在眼皮子底下有命案发生,所以在还没有破案之前,狄仁杰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锦安镇的。
按照朝廷的一般体制来讲,府衙县衙级别的地方发生的命案发生两起以上,就要向上级上报。然后上级再向上级上报,直到最后摊在皇帝的玉案上达圣听,再让皇上作出决断,最后再把决断一级一级往下发放,到最后作出最合适,最公正无私的判决。而锦安镇这些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算得上大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但是现在,命案的数量已经上达到了三起,这对于锦安镇这个小地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具有重大影响的事件了,所以这一步是非走不可的了。
但是现在,狄仁杰在这里,狄仁杰身为大理寺卿,其实职位已经远在苏明诚之上了。现在狄仁杰从头至尾都参与到了这一整个案件之中,所以,按理来说苏明诚这一步已经可以省下了,但是苏明诚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人,用狄仁杰的话来说就是太过死板了。狄仁杰其实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是也没有权利说别人什么。
苏明诚此时有点忐忑地询问狄仁杰的意思,狄仁杰根本没说什么,但是苏明诚已经从狄仁杰的眼神里明白了狄仁杰的意思。心下有一瞬间地安定,转身示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秦孟:“你之前勘察尸体还有什么其他线索?”虽然明白狄仁杰的意思了,但是苏明诚也从狄仁杰的神情中明白了,狄仁杰是一定要破这个案子的,不破这个案子,最起码短时间内,狄仁杰是不会离开的了。
秦孟也似乎是早就有准备,在苏明诚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递过去一沓类似卷宗的东西,那上面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楷,显然秦孟在研究尸体这一方面虽然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狂热癖好,但是在研究尸体这一方面,秦孟也的确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天赋和能力。最起码眼前这厚厚地一沓纸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写的出来的。
然而狄仁杰并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端倪就发生在刚刚秦孟给苏明诚递那卷文字的一瞬间。狄仁杰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就锁紧了秦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锁紧了秦孟递给苏明诚那卷纸张的动作。狄仁杰看得清楚,秦孟给苏明诚递卷宗的时候,用的是左手。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这世界上的左撇子本来就多到数不清,就算是这件案子的凶手直指凶手肯定是个左撇子。但是狄仁杰也不至于到每个左撇子都怀疑的地步。狄仁杰从来都只信奉证据,有了证据所推理出来的真相才是最终的答案。在这之前发现的所有东西都只能说是疑点。而现在,狄仁杰就发现了一个疑点。而发现这个疑点的契机,就是刚刚秦孟给苏明诚递东西的那个动作。自然,狄仁杰在意的重点并不是秦孟是个左撇子这一点。
而是就在刚刚,狄仁杰敏锐地发现了一点。在秦孟的手上,确切地说应该是手臂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纹身。而狄仁杰在看见这个纹身的一瞬间,目光攸地一凝。
因为……这个纹身,狄仁杰是见过的。而狄仁杰上一次见到这个纹身的时候,是在地宫的那一战之中,李承道手下的那些死士身上。地宫里那番动荡朝野的恶斗最后李承道死了,那么李承道的手下就断没有还活着的可能。可是秦孟手上的标记又那么明显,那么清晰的一个印记,而这个印记是属于地下死士的。狄仁杰可以确定自己不会记错,也更加不可能是眼花。
这个纹身,本该是属于地宫死士的标志,现在出现在秦孟身上,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但是不管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狄仁杰都可以确定,不管是真是假,这都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而且如果秦孟的身份真的是如自己锁想的,所见到的那样,那么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危险再次地逼近?但是秦孟又如何会确定他们一定会到锦安镇来?还是,不管他们有没有到锦安镇,这个计划,这个让他们依旧是一头雾水的计划,早就在缜密的计划安排之中,就等着他们的到来。
想到这里,狄仁杰的心里陡然间就是一惊,瞳孔下意识地猛地一缩,一股说不请道不明的不安感觉瞬间侵袭上狄仁杰的大脑。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们察觉到那么大的阴谋的时候叶是这种感觉。那么现在……想到这里,狄仁杰蓦地一顿。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正欲起身却突然又是一顿。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想错了,或者说,是从一开始想的方向就和事情的真相背道而驰。就在刚刚,就在狄仁杰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狄仁杰的脑海里突然划过刚刚自己见到秦孟那个时候那个动作的画面。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恰恰是因为事情太过天衣无缝没有丝毫不妥的地方,才是最大的不妥。
如果那个印记真的不是自己眼花的话,那个印记的存在曾经印证着屠龙堂的存在,那个印记代表着屠龙堂死士的身份!秦孟 还是个左撇子,那个店小二擅长刀工,对于尸体的研究明显是趋于狂热化的秦孟难道就不擅长刀工吗?不,既然秦孟他能够在没有肉的情况下把这些尸体的伤口复原,那么至少证明了,秦孟也完全有这个能力。换句话说,秦孟也是完全有可能作为凶手杀死这两个人的!甚至比起方启正来,秦孟更能做到天衣无缝!
当然作为个人来讲秦孟没有那个动机和目的要杀这些人,但是那个印记,那个印记所代表的身份如果都是真的,那么秦孟如果是听从于某一个人的命令而去杀一个人的话,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狄仁杰像是突然间茅塞顿开了一样,脑海中不断冒出这样那样的猜测,但是狄仁杰向来都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的,感觉这种东西又的时候比证据还要来得真实,事实上,狄仁杰曾经破了那么多的案子,过了那么多年,也的确证明了狄仁杰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错的,甚至有的时候那一念之差的想法,常常都会柳暗花明,指向另外的一条明路来。
另一边,之前筹划着绑架王元芳的地方已经完全是一片狼藉,这其中有李烨和狄仁杰打斗的结果,更多的却是李烨的怒火造成的。如果说之前李烨打算绑架王元芳只是为了刺激狄仁杰,那么在经过几个小时之前,亲眼见到王元芳主动去亲狄仁杰的画面,李烨心中更多的就是嫉妒和不甘心,还有非得到王元芳不可的念头了。
是的,李烨是好男色的。在地宫的这些年,有李承道把持着,李承道又是一个一心醉于君临天下的荒诞想法中,反而对于李烨,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缺少关注。所以即使李承道是李烨的父亲。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的荒唐,,李承道其实是毫不知情的。所以李承道压根就不知道李烨在他不闻不问的那些年,已经养了男宠无数。其实就连李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好男色,但是等李烨发现的时候,那时候已经有一个男人,未着寸缕地躺在他的身下了。
李烨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男人惊慌的哀求声听在他耳朵里所带来的满足的感觉。然后,李烨就开始养男宠了。地宫虽然一直是隐藏的地底下的,但是那些年地宫的势力也是无处不在的,而李烨作为李承道唯一的儿子,李承道手下的人也是要尊称一句:“少主。”的,所以李烨要做的侍寝,李烨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手到擒来,哪怕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这种癖好。
其实李烨见到王元芳的时候也的确是真的喜欢。所以一开始李烨也真的没想到要伤害王元芳,只是狄仁杰的出现,让李烨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李烨嫉妒。让李烨嫉妒的,是王元芳对于狄仁杰的态度。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狄仁杰的那种感情,就能够让王元芳接受?而他就不能?甚至李烨都能感觉到,王元芳对狄仁杰是不同的。从王元芳的那句:“怀英。”不只是让狄仁杰不要误会的时候喊的那一声,还有意识到自己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地排斥时呢喃出声的,也是“怀英。”
能够在自己陷入危险陷入绝望甚至陷入昏迷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的名字,除了自己心底的那个人,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所以李烨嫉妒,疯狂地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