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万两。
沈绾大抵是平生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要这么个数字，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瞪大了眼睛：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春祺恰到好处的嗤笑出声，“万金阁向来是明码标价，王妃想必是第一次来吧。”
沈绾一噎。
路过不少，她却是第一次自己进门来消费。她只感觉周围的侍女或多或少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窃窃私语，她像个飞上枝头的假凤凰，骨子里不过是麻雀。
那是一种这么多年的自卑感，沈绾攥紧了身旁新派来伺候她的婢女的手，想借此找到自己如今的存在感，勉强提起气势道：“也不过二十九万两罢了，记王府账上吧。”
长幼一个眼神，春祺道：“抱歉，我们不赊账。王妃若实在想要的话，便派人回府去取现银来吧。”
沈绾哪知道什么不赊账，不过是对她不赊账，她一听这话，还以为是什么规矩，当即看向那婢女道：“你回府去取，殿下肯定会应我的。”
婢女连忙应声：“是。”
那婢女出门后，春祺转身便带着一种侍女都各行各的去了，晾着沈绾一人手足无措。
“长…长幼！”
她唯一认识的就是长幼了，“还不快给本王妃搬张椅子来好生伺候！”
长幼拎着衣裳，婉拒道：“我想这些先去将这些衣裳给王妃包装起来。”说着她又随口叫上一人：“还不快给王妃搬张椅子来。”
沈绾不依不饶的一把抓住她，浑身写满了趾高气昂：“本王妃就要你伺候，先去搬椅子！”
春祺正要解围，一道亮丽的女声响起：“把你的手给本公主放开！”
白洛宜逆光而来，像是话本中的救世主。
沈绾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抓在长幼胳膊上的手已经被人强硬扯下，“什么下贱的奴婢，也敢在我小婶婶面前耀武扬威！”
面对白洛宜，刻在骨子里的尊卑上涌，沈绾瞬间没了全部气焰，又盲目的不知死活道：“公主，按理，如今我是你的小婶……”
“行过婚礼，拜上玉牒了吗？！本公主的小婶婶只有一个！”白洛宜靠近长幼，用毫不客气的轻蔑目光看她：“你也配？！”
沈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白洛宜还在说：“别仗着你肚子争气，便目中无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心思，一朝飞上枝头便如此按捺不住，实在低贱！就算小叔叔瞎了眼一时宠你，长幼小婶婶是我的人，你休想欺负！”
沈绾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一句话说不出。
正逢此时，回府取银的婢女去而复返，沈绾以为来了救星，脸色终于回暖：“公主，不过是殿下让我来买些新衣裳而已，我能有什么心思呢。”
“让你取的银子呢？还不快付了，我们这便回府了。”她好似终于找到几分得意，却在看见婢女欲言又止的脸色时心头咯噔。
婢女吞吞吐吐道：“…王妃，殿下说……”
白洛宜一看有戏，她比沈绾还着急的呵道：“还不快说我小叔叔说什么了？！”
“殿下说…府中现银被…长幼千金，用光了，如今给王妃拿不出…拿不出来了。”
婢女的说话声越来越小。
本还以为这是一趟捞油水的好差事，谁承想堂堂王府竟说拿不出一两现银。先前长幼的那些挥霍壮举，每每出门都要带回多少东西数都数不清，他们哪回不看在眼里感叹这长幼真是好命。却如今再看，她一时真觉得这沈绾王妃不过表面受宠，实则一文不值！
白洛宜噗嗤笑了出来。
府中的账都是长幼在管，若问这话的真假她是第一个反驳，白数的金银跟无底洞一般，怎么可能说被她花光了。
白洛宜更是直白道：“什么小叔叔让你来买衣裳，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趁小叔叔还肯给你个借口，还不快滚！”
隔着衣裳，沈绾将婢女的嫩肉揪成一团，婢女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发作，半晌终于听到一句解脱的话：
“回府！”
白洛宜大快人心的笑声在背后如影随形，沈绾几乎是夺门而出！
“小婶婶，我敢打包票小叔叔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定是沈绾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一时挟持住了他！你别急，迟早有沈绾吃苦的时候，到时候你也别轻易原谅了我小叔叔！突然说和离什么的真是太过分了！”
白洛宜安慰的一番话，也正中长幼的猜想。
这无疑是一回试探，若白数毫无二话的让沈绾取了现银来，她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结果，算她成功一回。
……
“听说了吗？之前那个燕国的细作没死，就藏在澈王府中！”
“王府的下人亲眼作证！还有当初城门曝尸那日，听说澈王妃那般哭诉实际是看清了澈王的心思而阻止不了而害怕，不过后来被澈王消息都压下来了！还有那个全坊地皮啊，也是澈王借用了万金阁的名义，实际那京兆府尹的敕令都是他暗地里命令来的！不过事后也被压下了消息。最明显的是，万金阁门前闹事那回，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澈王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中，这是铁证啊！堂堂王爷何至于要扮成平民，肯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长幼千金如今与澈王和离亦是一大证据啊！你想啊那长幼千金若非是知道了什么性命不保的事情，她怎么肯离开澈王啊！”
“澈王如此祸心昭昭，是要意图谋反吗？！”
“什么谋反？当初先皇最宠爱的便是澈王，只是无奈他那时年纪太小，先皇又突发恶疾等不到他长大，这才交给了年长的当今皇上。”
“什么突发恶疾，我还有个消息！其实当初便是当今皇上蓄意谋害，才得来如今的皇位！如今澈王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
茶馆酒楼这样热闹的地方，鱼龙混杂，众说纷纭。一方茶桌前，长幼说来喝茶，桌前的茶水却是一点没动。
秋绥来报，突然出现了一大批对白数极度不友好的流言，长幼便道来听上一听，这一听真是不得了。
铺天盖地的恐慌袭来，尽管在这些人口中，她反而是撇清了关系的，但长幼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白了脸色，她再也听不下去的起身离去：
“让他们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