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算是又在太傅府安心住下了。
不过短短几日,太傅似乎已与燕时极为熟络,甚至颇为关心:“我们家幼幼就是爱美,她自己本就美,这自然夫婿也不能差了去。哎,你这脸,可惜了。是有什么天生胎记,还是后天疤痕吗?你给我看看,我也好替你想想法子!”
“太傅,其实我这脸并无什么……”
燕时回答的话被打断,长幼拽上他的衣袖径直将人拉进院里,匆匆一句“爹我还有事”,砰的关上了门。
“是不是你?!”
长幼对着燕时从未有过的冷眼,但紧盯着他的脸上也只看到了不解,燕时道:“什么?”
“外面的流言,说白数与你合谋,包藏祸心!是不是你散布出去的?!”
燕时的脸上浮现一瞬愕然,他的确是这么威胁的白数,但还未付诸实践,如今面对长幼这番质问只有伤心。他抿了抿唇,答道:“不是。”
长幼看着他,默然着。
片刻,她别开眼神,人跟着松范无力下来,“我相信你。”
“那到底是谁?!”长幼开始思考,又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当初非要出现在王府里,尽管带了面具也难保有人不会认出你。王府里的那些下人,全是皇帝的人!”
话虽这么说,她又转念一想:“可这事若是皇帝主张,他还需要散布什么流言,直接趁你在府中的时候来一个抓贼抓脏,证据确凿,何需要拖拖拉拉到今日如此麻烦。那还有谁呢?”
长幼自顾自的念叨着,肩头忽然被人按住,燕时强硬的将她的身体扳正面向自己,“阿幼,你已经与他和离了,他亦另娶了新王妃,那个女人还来羞辱你!你至今还如此关心他?难道你真的爱他吗?”
难道你真的爱他吗?
这话如雷贯耳,长幼一时语塞,她这样下意识的反应似乎也是一种回答。燕时不可置信的迫切要她说出口的答案,“阿幼?!”
长幼觉得自己是恼羞成怒了,她甩开燕时的手背过身去,一开口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我……”
她很快找到一个借口,“这些事还不都是因为我为了救你开始,他完全是被我连累,我是那般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之辈吗?!”
“你能怎么救他?他的存在本来就对皇帝是一根刺,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一定呢。
若她自首,给白数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全部身家上缴国库,皇帝会不会放他一条生路。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长幼吓了一大跳!
这怎么可以!她的身家财富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私有产,这么多年这么多人的心血经营出来的,怎么可以沦为她一个人的牺牲品!
长幼想到这,整个人沮丧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燕时说的没错,皇帝不仁,白数迟早沦为同安王一般的下场,这本不是她的能力范围内可以随便拯救的。如今已然独善其身,白数的生死跟她又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
长幼明明已经让秋绥堵上那些人的嘴,流言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进了皇帝的耳中,甚至还伴随着一份条条框框,完完整整的罪证写成了匿名奏折放在了皇帝案上。
他简直如置梦中。
连翻看这份奏折的手都有着几不可闻的颤抖,随后便立即派出晁越,秘密押送白数进宫。
事到如今,皇帝还要最后扮一回仁慈,毕竟他对这个九弟,从小便是最好的。事实上,他此刻看着白数的目光都在透出一股残忍的味道。
“九弟,对于这些,你有什么辩驳的吗?”
其实他更想看见的是一向无畏无惧的白数弯下腰来,最好整个人匍匐在地,对他摇尾乞怜,磕头求饶的画面。
但只是一眼,他便看出来了,白数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似乎眼前就是断头台,白数也会一笑了之,“回皇兄,臣弟无可辩驳。”
撕开伪善的假面,皇帝彻底阴沉下脸:“那个细作如今在哪里?”
“已被臣弟送回了燕国。”
“你是想勾结异国,谋权篡位吗?!”
“是。”
白数对他若质问的罪状一一供认不讳,这让皇帝都有些无话可说了起来,“你……”
白数整个人拜下身去,坦率而自然的让人瞠目结舌,明明是求死的话在他口中说的像是在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臣弟罪无可恕,任凭皇兄处置。”
皇帝一时愣住
“不可!!”
白洛宜终于挣脱宫人的阻拦闯了进来,她第一时间便要去扶白数起身,却发现他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便跟着扑通跪下:“父皇!小叔叔从来淡泊名利,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皇位!又怎么可能做出一系列的阴谋?!欲加之罪!定时有人恶意陷害!父皇明查,绝不可让奸人得逞,冤枉小叔叔了啊!!”
皇帝本还有些被白数这么直接的认罪生出两分奇怪的怀疑来,但眼下被白洛宜这么一求情,他的怒火蹭蹭上头:“他不在乎皇位?他都口口声声认罪了!难道你是在说朕就如此在乎皇位而不顾手足情分了吗?!”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谁都不能承认,甚至是放到明面上来说,白洛宜却一时关心则乱,她口不择言:“父皇这些年陆续杀的那些……”
“住嘴!!”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白洛宜,难不成你也要谋反吗?!你一向对你这个小叔叔如此喜欢,朕看你也不要做什么公主了,去做你小叔叔的女儿吧!”
白洛宜瞬间红了眼眶:“父皇!”
“公主永远是皇兄的女儿!”白数扬声,“只是我佛慈悲,她自小学的菩萨心肠一时见不得这样的生死离别!皇兄莫要动怒牵连了她,为保皇兄与公主再无嫌隙,臣弟,甘愿赴死!”
一句“甘愿赴死”掷地有声。
白洛宜惊呼:“不可以!!”
皇帝一锤定音:“澈王秘密勾结燕国,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即刻,澈王府下人全部处死,澈王押进狱中,择日问斩!”
白数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甚至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却故作紧张语气:“但请皇兄留沈绾一条性命,她才怀有我的子嗣,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
他这哪是求饶,分明是提醒。
皇帝登时像是看清了他这般干脆认罪的背后,原来是为了保下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说的通了,于是他再无所顾忌的狠厉道:
“沈绾身为王妃,一同择日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