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来了？”
太傅府中，池塘边的凉亭里，长幼有一把没一把的撒着鱼食，底下清澈见底的流水，一群争相吃食的锦鲤仿若空游无所依。
冬禧手里捧着的正是被退回的奏折。
长幼冷笑一声，“我道试他一试故意与否，眼下明了了，真是好大一个套。”
“小姐，秋绥说，自从澈王进京，水牢周围就出现了另一批人。为验真假，她射伤了领头之人，若是真的，那伤很重他必定要找澈王医治。”
果然白数回京，绝非偶然。原是跋山涉水，替狗皇帝保驾护航来了。
“好，冬禧，带好东西，咱们去会会未来姑爷。”
澈王府。
久为住人的朱红大门一推开，灰尘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没有丝毫打扫过的痕迹，随处可见的荒凉，想来那位也是从未打算过他还会回来。
只是表面功夫还要做的，就像白数这一趟进宫，一辆马车去的，十辆马车跟着回来了。七辆人力，三辆物力，马车堪堪停下，鱼贯而出的奴才侍女躬身静候。
白数作揖示礼，笑道：“有劳诸位了。”
“王爷，折煞！”
齐声声的一句后，人群有秩有序的忙了起来。白数转身瞥着四下无人在意，掀开车帘一角，里头赫然坐着一身黑衣的少年。脸色有些发白：“殿下，这伤似乎有毒。”
避过人群，白数将时颂带进屋里。脱下衣服，劲瘦的胳膊上一道鲜红的伤口，倒是不深，只是红的诡异，果然有毒。
“看清是谁了吗？”
少年摇头，一张白面不知是因羞愧还是疼痛，泛起了红，“偷袭，卑鄙！”
“是你轻敌了！”说着，白数正包扎的手下一个用力，按在他伤口处，疼的时颂一瞬龇牙。
白数轻笑，一双眼睛的目光却变得沉重，半晌幽幽道：“皇叔一生清白爱民，曾得父皇亲笔提赐，那块廉洁奉公的牌匾至今挂在王府正堂，端照自持。皇兄此番以谋逆之名，将与皇叔一干前朝旧部的老臣全部下狱，是日问斩。他到底还是介意我的存在。”
“先皇有先见之明，今日局势，殿下不无一争之力……”
胳膊上最后包扎系好，白数再次故意使力，时颂咧嘴叫道：“殿下！”
白数扫他一眼：“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这样的话，此番回来，我只为救皇叔安度晚年。”
话音未落，屋外不闻急急扣门：“不好了殿下！太傅千金带人闯进来了！”
“殿下郎君！”
“殿下郎君？”
“殿下郎君！！”
长幼身后带了个丫鬟还背着包袱，不顾众人阻拦，一路放声大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因她喧闹燃起一片生气。
白数出来时，一眼便看见少女恣意美貌，做事更是轻狂，周围三千佳人不如她一人夺目。
远远相视，她粲然一笑，眉眼弯弯的叫：“殿下郎君！”
白数便也配合的笑，脱口而出：“千金娘子。”
“长幼拜见澈王殿下！”
少女说着就要下跪行礼，只是动作未免缓慢，白数心领神会的作状拦她：“千金免礼。”
长幼笑的温软，“小女眼拙，竟不知昨日那接了绣球的郎君，竟是尊贵如斯的殿下！待回家听爹爹说起才知，顿起惊思过度，夜不能寐，连忙便让爹爹递上折子，实不敢高攀殿下郎君！”
白数连连摇头：“娘子说笑，小王也不知娘子竟是太傅千金！太傅乃小王生身老师，老师之女，小王实不敢亵渎！又何来不配之说！”
“殿下果然君子！”一番话感动的长幼热泪盈眶，一时捂嘴哽咽，“只是殿下久不在京，有些传闻恐是不知，长幼身为爹爹之女，却实在有辱斯文，羞愧难当！”
她吸了吸鼻子，好生坚强模样，转头和冬禧对了个眼神，道：“冬禧，先见过准姑爷！”
冬禧将包袱放下，“见过准姑爷。”
白数盯着那不明所以的包袱，一时摸不清她到底想做什么，只好先应道：“有礼有礼。”
长幼拭去不存在的眼泪，佯装的悲伤语气中，难掩一丝叫人背后发凉的雀跃：“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什么也别藏着掖着了。”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在众人翘首以盼的震惊目光中，冬禧不紧不慢的打开包袱，只见有麻袋，有水瓢，有破布，有破碗。
“承蒙殿下郎君这样的君子不弃，可小女实难欺瞒，否则今后怕是日夜难眠。”长幼长叹一声，一副豁出去的悲怆，随即走到冬禧身边，挨个介绍了起来：“殿下请看。
这是我府中用来装米的米袋子，如今它已颗粒无剩。
这是我府中用来盛水的水瓢，如今它已四分五裂，殿下说一个破篮子能盛出水吗？
这是我府中用来裁衣的布匹，仅剩的几米好料子都已穿在了我身上，否则小女实在无颜来面见殿下！
最后这个，正是我府中用来吃饭喝水的碗，就是破了几处口，有些剌嘴罢了。不打紧，都不打紧。”
长幼深吸一口气，掩面啜泣起来，“殿下！实不相瞒！小女秉性卑劣，喜好挥霍，这都是人尽皆知的恶习了！那年更有大师算言我克夫啊！小女绝不敢也不忍心欺瞒殿下，欺瞒皇上！特来将一切禀明，一如折子所说：
臣女，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