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
“从太傅府,一路上,我都看见了。”
袁善水低头苦笑一声,“自从那日绣楼之后,我又被关在了府中,他们想尽了办法不让我出来。今日放出,也只为让我亲眼死心。”
“既是如此,你该死心了。”
长幼抬脚就要越过他,袁善水狠了狠心,豁出去般抓住了她的胳膊,喜娘顿时大喊:“大胆!你是谁家的公子?如此放肆!这可是王妃娘娘!”
袁善水一改往日温润,厉声道:“国公府,袁善水!你去告吧!”
喜娘被他吓住了,“你!”
“阿善。”长幼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想做什么?”
“我只是不信!”袁善水红着眼看她,“我不信你与那澈王匆匆一面,便许真心,我不信你嫁他,是心甘情愿!”
袁善水强迫着她直视自己,“是因为赐婚对不对?我听说了,你曾上书退亲,只是被驳回了。只要你再说一句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带我走?”
眼看他如此执迷不悟,长幼只能放狠了话,“就凭你?”
“一个说被关住便被关住的人?”
长幼用了点力将胳膊从他手中挣脱,“嫁给你,我只能是国公府无权无势的小夫人,哪有王妃这个称呼来的动听?
我一开始不愿意嫁给澈王,只不过是想测试他的真心。经过这些日子,再有这场大婚,殿下待我如珍似宝,我亦心许不已,你别妄想了!”
长幼直视着他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情谊。
袁善水沉默了。
“还请袁公子让路,莫误了我的吉时。”
长幼脚步坚定而迅速的绕过他,好在她对这王府不算陌生,没有喜娘的指引,她也能径直找到喜房的位置。
独留袁善水一人站在原地。
莫误了我的吉时。
莫误了…她的吉时。
几步外的长廊下,柳芙云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暗自攥紧了拳头,手中是一只青玉瓶,瓶口有白色粉末,瓶中东西应是已经倒出了。
长幼,既然你已高嫁,表哥…必须是我的!
王府内的热闹经久不歇。
“殿下。”
“殿下。”
“殿下。”
屋外再传来白数的脚步声时天已黑透,沿路下人行礼声好像在提醒长幼他走的越来越近。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长幼端坐在床边。
临门一脚,白数的脚步却顿住了。
方才他的人来报,安王的马车在护城河边马儿发疯跳河了。
白数盯着床边的人儿陷入了沉思,难道一切都是他想多了,长幼并非皇兄的人,相反…其实她也是要救皇叔的?
长幼只听到门开而久未关,她知道白数就站在门口看她,不由心头一紧,难道是秋绥那边出问题了?
可方才明明冬禧来报一切顺利。
“殿下?”长幼出声道。
白数反手将喜娘拦在外头,带上门:“我自作主张一切礼数从简,千金不会有意见吧?”
“我很满意。”
长幼应声,自行掀开盖头一角,露出一张明媚笑脸来。
白数行至桌边:“但这合卺酒,我想是简不得的,千金以为呢?”
“当然。”长幼起身走向他。
白数将倒好的酒递给她,长幼笑着接过,杯中酒水晃动着,映出一双眼睛,比烛火亮。
这么着急让她喝酒,下药了?
白数将自己那杯倒满,举起同她交臂,酒到唇边,长幼忽然道:“殿下,不如我喂你喝吧?”
突然要喂他?下药了?
“甚好。”
各怀鬼胎的两人分别将自己的酒杯送至对方唇边,眼看着各自咽下去,才转身将酒杯放下。
又在转身的瞬间,不约而同的将并未真正咽下去而藏在嘴中的酒水吐出在衣袖里。
抬眸相视一笑。
白数倏而道:“成亲的路上,想必千金也看见了我的皇叔,安王?”
长幼眸色一转,警惕道:“匆匆一瞥,殿下不提我都忘了。”
“我并不相信皇叔会谋反。”白数语出惊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听闻太傅当初,也是屡屡上书平反?”
长幼一时摸不清他这般坦诚的目的,“我爹与安王交好,一时认不清也是有的,几番皇上斥责之下,已然悔悟了。”
“千金以为,是认不清?”
白数咄咄逼人,长幼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连脚步也退后了点与他拉开距离,只模棱两可的答:“长幼不过一介闺阁女子,对这些朝堂诡谲,无甚见解。”
“可我觉得千金并非寻常闺阁女子。”白数步步紧逼,“就在方才,你我经过奉江路后,皇叔押送行刑的囚车掉进了护城河中,下落不明。皇兄的羽林卫眼下正在全城搜寻,我府中的护卫也皆被派了出去。”
其实他很想告诉长幼,若人真是你救走的,眼下只有我能帮你。
长幼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蓦然对上他的双眸,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番临阵倒戈的话。
烛火摇曳,照的两人的脸庞晦暗不明。
长幼的眼神更是摇摆不定。
正当她犹豫之际,险些开口:“我……”
“殿下!”
屋门被敲响,传来沈绾的声音。
长幼骤然清醒!
不对!什么临阵倒戈,分明是诱敌深入!
白数眼见她摇摆的眼神又变的坚定起来,一时恨不得杀了沈绾的心都有了!
门外沈绾还在试探道:“殿下?酒多伤身,阿绾特地送来醒……”
“滚!”
门外人影明显一怔,随后脚步踉跄的跑开了。
长幼敛了敛思绪,打趣道:“沈绾姑娘一片好心,殿下未免太过薄情。”
少女明眸善睐,透出一股狡黠的光,一如每次她和自己敷衍的模样,白数几乎按捺不住心头的烦躁,一时语无节制:“薄情好过多情,听说千金今日经过后院时,遇见了袁四公子?”
“只是偶遇罢了。”长幼坦然一笑:“怎么?殿下吃醋了?”
“自然。”白数的眸色变得森然:“千金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了,我这个人最是受不了有人觊觎我的东西,遑论是…娘子呢?”
定是烛火太热,两人对视……
都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